小女娃也不谦虚,点点头:“那倒是。”
杜平和冯瑛之也被小姑娘这副天真的骄傲模样给逗笑了,和黄昌元见礼后随便聊了两句,便意欲告辞。
黄昌元却笑道:“可有闲暇与我共饮一杯?”
他们两人还未回答,小女娃先撅起嘴巴,揪住他耳朵:“爹爹,你又要喝酒?”
黄昌元赶紧掩饰,赔笑道:“喝茶喝茶,喝什么酒啊。”
杜平与冯瑛之正巧无事,便应下了。尤其如今和黄家合作生意,杜平觉得有必要打好关系,皇上的身体近来不见好,也得找个机会和太子这派的人尽释前嫌。
黄昌元领着他们前往一处偏僻院子,位置虽远离尘嚣,但里面的布置完全符合世家公子的品味水准,门外只站两个身着蓝色布衣的童仆,面容清秀,恭敬有礼。
竹林雅苑,流水潺潺。
黄昌元亲手煮茶,抬手递上一杯,笑意清浅,不掩写意风流之态:“首先要多谢郡主牵线,愿意在布匹生意上大方分一杯羹。”
杜平接下,笑道:“世伯客气了,不过各取所需。”
两人彼此寒暄几句,黄昌元哄着女儿去院子里玩,连侍从也一并挥退。转眼间,茶室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黄昌元长袖微抬,提起茶壶倒水,汩汩水流倾入杯中,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热气缭绕。
沁人心扉的茶香徐徐飘荡,绕梁而上。
杜平轻抿一口,热茶入喉。她放下杯盏,笑问:“世伯想和我谈何事?”
黄昌元坐姿随意洒脱,他一条腿盘坐一条腿踩在软垫上,将手肘搁置膝上,笑道:“不知郡主可有听闻,南越那块地方有人劫了不少商船。”顿了顿,他目光意味深长,“包括黄家的,还有江南商会的。”
杜平抿唇,缓缓收起笑意,不,她没有听说。
有人截了她的消息。
不用猜,她苦笑,也只有母亲会做这事。
黄昌元又倾身替她斟茶,语气清淡得仿佛闲谈寻常小事:“南越遍地刁民,且蛮夷种族繁多,不成气候,看来最近有能人把那些碎片势力收归一处了。”
杜平:“愿闻其详。”
黄昌元自不会厚此薄彼,不忘伸长手臂给冯瑛之的茶盏也斟上:“也不消我去打探,那能人自己站出来认罪,并传话过来,说只要永安郡主出面斡旋,他愿将商船连货带人原封不动送回来,哦,放心,不用你赶去南越,只消送一封书信聊表心意。”
冯瑛之双手正捧盏接茶,闻言,也顾不得茶水是否斟满,扭头去看身旁人反应。
杜平也是一怔。
黄昌元轻轻将茶壶放回小火上温着,抬眸一笑:“郡主认识这个人,他自称张天。”
杜平瞳孔骤缩,在江南的记忆刹那间充斥脑中:那人猖狂大笑的模样,那人忍耐下跪的情形,还有那双桎梏有力的双臂……以及最后,他诈降向南奔逃的结局。
是了,也只有他了。
当初就知道,没能趁机除掉此子,必成心腹大患。
如今果真应验。
她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轻笑一声:“算起来黄家也和他颇有渊源,当年是黄总督将他招安。”
黄昌元笑道:“这事儿我已和二伯说过,本该好好收归己用,既不能用,就该处理得干净些。现在倒好,这事儿传到皇上耳里,咱们家又得挨训了。”
他嘴里说着挨训,可脸上半点没有惋惜的模样,似乎没将皇上的训斥放在心上。
杜平:“世伯与我说这些,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写信讨饶?”
黄昌元挑眉,与她对视半晌,忽地笑了:“当然,不过区区草莽贼寇,怎能让郡主丢了面子?”顿了顿,他颇有深意地朝另一边望去,嘴角勾起,“虽是郡主不经意留下的风流债,黄家愿意替你抹干净。”
最后这句话,颇有挑拨之意。
杜平不悦地瞪过去,还未开口反驳,就被人抢了先。
冯瑛之在茶几下按住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让她无法抽开。
他眼睛看着黄昌元,微微一眯,随即扬起嘴角问:“敢问黄世伯,风流债是什么意思?”
他开口语调分明徐缓带笑,可杜平的手指忍不住缩了缩。
黄昌元看不到茶几底下的动静,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回道:“江南诸人皆知,张天仰慕永安郡主久矣。”
冯瑛之颔首:“我倒认为,这不该叫做风流债。”
黄昌元捧场接话:“那该如何说?”
“痴人说梦。”冯瑛之淡淡道。
黄昌元哈哈大笑,不管冯阁老对这桩婚事有多不满意,至少这对年轻人对婚事挺中意。
他继续道:“郡主,书信是不用了,凤阳城有人自告奋勇,他愿带人去南越一趟收回商船,我也同意。不过,此人先前与郡主有些过节,担心你趁他离开之际釜底抽薪,等他回来就在江南没了位置,这才想通过我来找你说和。”
杜平立刻猜到是谁,她神色淡淡:“曹子廷?”
黄昌元颔首承认:“说起来,他还是郡主一手提拔上来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算了吧,给彼此留条路,万一以后用得上。”
杜平沉默。
黄昌元:“郡主将他仇人派到漕帮,应该能想到后果。如今的凤阳城乱成一团,携刀大汉在路上随处可见,漕帮和洪门时常混战,轻则伤人,重则死人,而且这已是非常克制的情况下。郡主,你忍见江南治安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