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大喝一声“好”,随即率人愈杀愈猛,眸中似淬着寒光。
眼看攻守转换,片刻前还差点全军覆没,可永安一加入战局,立马占尽先机,将一团散沙指挥成骁勇之师。
端王第一次如此清醒得认识到,什么叫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他站在冯瑛之身旁,怔怔看着,她跟这些侍卫互不相识,不过刚碰面就能将他们指挥得如臂使指,这样的天赋,这样的能力……他不由叹了句:“到底流着杜厉的血脉。”
冯瑛之静静看着眼前战局,沉默不语。
眼前战况大局已定,大伙儿都觉得马上快打完的时候,忽地,杜平向前移位时露出一个空门,已被刺伤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拼尽最后力气举剑挥向她手臂。
而杜平正好后脑勺对着他,似乎并未注意到危险降临。
冯瑛之的目光没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过,比任何人都要先发现,他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对方长剑才举起,他已经挡在永安身前,举剑相抗。
另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也挣扎起身,拼着最后一口气协助同伴夹击。
此时此刻,冯瑛之一手挡剑,却无余力避开另一人的致命招。
杜平背后仿佛长了眼睛,飞快转身,事实上她在瑛之赶过来那一刻就变了脸色,拉住他向后退去。一切发生在瞬息间,冯瑛之脖颈的致命处幸而躲开,可手腕处免不了被刺伤,鲜血汩汩直流。
杜平剑招戾气更盛,压根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留活口,一剑取一命。然后拉住夫君的手臂,她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幸甚,没有割破大动脉。
她这才松一口气。
冯瑛之望着她的脸,轻声道:“你刚才故意露出空隙?我是不是坏了你的谋算?”
最初,他以为自己救了她,可那一刻,当她反应迅速拉住他退后时,根本不像毫无准备。他突然恍然大悟,她应是胸有成竹。
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
杜平面上表情有片刻停顿,转瞬即逝,她忙笑道:“胡说,多亏你救了我。”
冯瑛之目光一瞬不瞬:“别骗我。”
杜平便沉默下来,避开目光。
冯瑛之苦笑:“对不起。”
杜平猛地抬起眼,捂住他的嘴:“不准道歉不准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坏了……”
杜平又气又难过,就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拳,心中钝痛蔓延:“不许说话。”
冯瑛之微微笑弯了眼睛,果真不再说话。
两人对话之际,王利那边的战局也渐入尾声,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尘烟滚滚中不久出现一队人马,正是从冯府赶来寻找六公子夫妇的人。有了冯府护院加入,这场争斗结束得更快,可惜的是,黑衣人全部自尽,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杜平神色凝重地望着冯府这群人,个个都带着武器,仿佛预知这里会发生战局。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地上服毒自尽的黑衣人,优势占尽的情况下竟然一个活口都没有,若说是意外,这意外未免有点巧。许久,她缓缓抬头望向冯府这些护院,抿唇不语。
护院中为首一人上前,行礼道:“孙少爷,老爷命属下护送你们回去。”
冯瑛之似乎也陷入思索中,闻言,正欲开口,却被杜平抢在前面:“好,瑛之手受伤了,我们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说完,她又朝端王走去,“舅舅与我们同行吧,您的侍卫大多受伤了,咱们尽量赶在天黑前进城。”
端王颔首同意。
站在后方的王利目光一闪,踱步走来:“真巧,正担心途中再遇刺客,就碰着冯阁老派来的人了,多谢多谢,烦你们多送一程。”
杜平神态自然无比,淡淡道:“不客气,我们这次出门祖父并不知情,许是担心了,这才派人来寻。”
冯瑛之抬眸,看她一眼。
听到她特意解释,王利呵呵笑道:“郡主真是我们的贵人,若不遇到,恐怕我与端王会葬身于此。不过,今日遇到方知冯首辅如此关心小辈,不过出城跑个马,就会兴师动众派人来寻,贴心至此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冯瑛之瞥王利一眼。
杜平也向他瞥去,定定注视他许久,戳穿道:“王大人,我们救了你的命,你还这么冷嘲热讽的,不太合适吧?”
言辞间越是解释躲闪越显得心虚,她索性光明正大摊开来。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望来。
王利神色一僵,赶紧解释:“郡主误会,在下绝无此意。”
杜平冷笑:“有没有误会你心里清楚,我话说在前头,你们在西北徐家发现什么我不知道,但内阁得到多少消息也是未知,祖父派人来找我们,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借口,有可能也猜到在你们进城前会有刺客截杀。王大人若是心中疑惑,大可随我去冯家问一问祖父。”
王利闻言只觉芒刺在背。
杜平眉头一挑,寻衅道:“要去吗?”
冯瑛之嘴角勾起,自家夫人的脾气真是日渐和缓,若是再早个几年,她应该会咄咄逼人来一句“敢去吗”,如今把“敢”换成“要”,虽不过一字之差,但听起来却温和许多。
他捂住伤口点点头,只觉心中甚慰。
相反,王利的脸色有些难看。
王大人心中暗叹,觉得自己真记不住教训,上一回去公主府就领教过这位郡主的唇舌功夫,去趟西北又忘光了,今日主动送上门讨骂,可怜他一把年纪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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