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些人啊,无论如何惹不得。
将来再碰到,还是能避则避罢。
杜平射来的目光重若千钧,言语也夹着怒气:“无论如何有一点我得说明白,朝中大事我妇道人家不清楚,但这回,我是泼了命来救你和端王舅舅,当得起一声感谢。”
端王先前在旁听愣了,不知王利究竟罐子里卖什么药,等永安把话说白了,他急得来打圆场:“误会,误会,永安,你和冯六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自是感激不尽,王大人遇刺慌了心神,胡言乱语。”
杜平笑了笑,又朝王利看一眼。
王利被压得不敢还嘴,只能道:“郡主误会。”
杜平哼笑一声。
冯瑛之上前一步,温和道:“都是误会,王大人只是言辞失当,不必计较。我们先回去,治伤要紧。”
杜平与他对视一眼,点头。
第158章 你又没做错,为什么要……
众人回到冯府后,立马传来大夫给冯瑛之治伤。
许氏围着儿子转,看到他手上伤口顿时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见不得小儿子生病受伤,平时连跌倒有个淤青都心疼得不得了,何况这回流这么多血,流得她心都碎了。
她拿着帕子擦眼泪,俗话说得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恨不得替儿子生受这一剑。
屋子里只剩下细碎的哭声,伴随着大夫检查时的动静。
屋外,明月高悬,夜风下树影零乱斑驳。
冯瑛之坐在床上,任由大夫检查摆弄。他的脑袋微微侧着,唇色有些苍白,一缕黑色发丝垂挂面颊,似添疲惫之色。
杜平静默立在一旁,虽然婆婆没有明说,可细微的神色动作中都能读出怨言来。她闭了闭眼,的确,今日是她唆使瑛之出门,思及此,她便欲上前安慰。
冯瑛之似有所察,递来一个温和眼神。他静静望来,带有莫名安抚的力量。
杜平一看就懂,瑛之的意思是说,无需在母亲气头上赶着。
许氏也抓到儿子这个眼神,又酸又气,转身对儿媳妇说教:“好好待在府里不好吗?若是闷了,也可以把戏班子叫到府里来,何必出去玩呢?”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却夹杂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埋怨,“外面世道不好,万一碰上山贼流民什么的,太危险了,听母亲的,以后少出门,好不好?”
这番话听起来是商量的语气,其实并无拒绝余地。
杜平抿唇不语,少顷,轻声道:“是我的错。”
听到心高气傲的儿媳妇认错,许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继续抹眼泪:“大夫,瑛哥儿的伤势没大碍吧?”
这大夫在京城极富盛名,擅看刀伤硬伤。他沉默片刻,只道:“伤势于性命无碍,不过筋脉断了,以后恐怕不能再弹琴写字,即便弹了写了,跟以前也不可同日而语。”说罢,他长长叹一口气,惋惜至极。
冯府六公子的书法和琴音堪称京城一绝,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啊可惜,天嫉英才。
以后再也听不到他奏出潺潺琴音绕梁三尺,再也看不到他新题的墨宝如行云流水引人围观赞叹。
自此将成绝唱。
许氏闻言,顿时呆了,手上的帕子掉在地上也不知。
杜平脸上也一片空白。
冯瑛之表情不变,平静地问大夫:“日常生活无碍否?穿衣吃饭都可如常?”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在受伤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太好。如今确诊无误,也不过是意料之中。
大夫点头:“都不妨碍,就是些精细活儿,还有需耗费力气的活儿,恐怕不太行。”
冯瑛之颔首表示知道:“那就好。”
听到儿子开口说话,许氏顿时泪如雨下,握住他的手:“瑛哥儿,瑛哥儿……老天不公,你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是你遭受这一切……呜呜呜……”
冯瑛之安慰道:“没事,这手没断也没废,过日子也不妨碍,挺好的。”
杜平眼圈儿红了,她咬住嘴唇憋住泪意。她知道瑛之弹的琴有多好听,清晨初醒时,瑛之常常弹给她听,只弹给她一个人……她也知道瑛之写的字有多好看,千金难求的墨宝,他苦练十多年的成果……可如今,全没了。
冯瑛之抬眸望来,朝她笑笑:“真没事,右手不能写我可以改练左手,你别自己吓自己。”
听到儿子还安慰媳妇,许氏哭得更大声,想骂又不敢骂,她不担心儿媳妇翻脸,她担心儿子难过,夹在中间难做人。
杜平颤着唇:“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不信,我去宫里找御医。”说着,转身往外跑。
这京城名医叹声气,却也不阻止。他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看了几十年的伤口,这也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找太医也是一样。
冯瑛之吩咐书童:“小满,送大夫出门。”顿了顿,他担心永安病急乱投医,本想叫她回来,可低头看到母亲痛中带恨的模样,又怕两人待在一起会有争执,便改口道,“顺便找着少夫人,跟她说,让她不用再去宫里跑一趟,不过小病,无需兴师动众找太医。”
许氏呜咽,儿子的手腕上包着一层一层白布条,她颤抖着摸上去:“瑛哥儿,痛不痛?”
冯瑛之柔声:“不痛了,你看,血也不流了,别担心。”
许氏大哭。
冯瑛之:“你想想上阵打仗的士兵,我这点小伤根本没人看眼里,就像被蚊子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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