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许大人,江大人……记不太清了,哦,对了,”他一拍脑袋,差点把最重要的给忘了,“还有冯首辅。”
王维熙身体一僵,垂眸:“知道了。”然后快步向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他用完晚膳,便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圆月挂枝头,洒下一地银辉。
他心头有许多疑惑涌动,从父亲从西北回来开始,事情发展便有些奇怪。先是城门外遇刺,然后被瑛哥儿永安相救,再然后瑛哥儿觉得谢礼贵重,带着永安亲自登门拜访,这也就罢了,虽然奇怪但也说得过去。
让他心生疑窦的是,父亲与瑛哥儿密谈后,竟然亲自送他们回去。他连瑛哥儿受伤时都没登门拜访,怎会突然想到送人回家?
思及此,王维熙仰头望天,只怕父亲醉翁之意不在酒,去冯府不是为了瑛哥儿,而是为冯首辅。
父亲本来与冯首辅关系疏淡,可如今却可把酒言欢,从回京至今,短短一段时日,有什么值得内阁首辅折腰相交?
再一想,父亲去西北又是为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回首看来时的路,目光幽幽望向父亲书房的方向。
天色已黑,书房的门紧锁着,窗户倒开着一丝缝隙。
府邸的主人只有王氏父子二人,而且还是独苗苗一个儿子,王利根本没想过防备。是以王维熙从窗户爬进去格外顺利。他活到这年纪,除了孩童时被永安拐着去恩师家中厨房偷吃的,还从未干过这般鸡鸣狗盗之事。
钻到屋里后,他不敢点燃油灯,生怕亮光会惹来府中下人。于是,他只好一手点一根蜡烛,另一手拢住光,只能看清眼前两尺内的东西。
桌案上堆着一些宣纸和本子,王维熙一张一张翻过去,并无异常。他松一口气,内心深处,他并不想找到不利于父亲的东西,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他仰望追赶的榜样,他不愿这个榜样夭折于功利的现实之中。
王维熙转过身,入眼的是一大片书柜,密密麻麻放满书籍。
他迟疑片刻,继续往下找,一本一本书抽出来,快速翻页想看里面是否夹着什么。每放下一本书他心中便松弛一分,也许真是他想多了,冯首辅和父亲交好是因为赏识父亲才干。
忽然,他手上一滞。
刚抽出书架上一本黑封书后,在那后面的并不是书架的木板,而是一盒木质匣子,木匣子很薄,只有手指厚度。
王维熙颤抖着将它打开,“咔嚓”一声,里面的东西尽收眼底。
那是两封信函。
他展开信函,内容很快就看完了,最底下赫然是冯首辅和徐则的署名印章。
王维熙心痛难忍,颤抖着将木匣子盖上,喃喃自语:“父亲,为什么……为官不该是为天下黎民百姓吗?你教我的难道是假的?你为之奋斗努力的……终究是权势……”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黑暗中,那双眼睛湛湛有神。
第二日,王维熙向宫中递了牌子探望妹妹。
此时的东宫后宅,已完全由王落英做主。头顶上没有太子妃压制,东宫女眷中就数她的地位最名正言顺,再加上她治理后宅颇有手腕,刚柔并济收服众人,一时间,东宫竟比太子妃在时还要井然有序。
很快有人将王维熙迎进门。
王落英姿态较以前松快许多,笑着上前:“哥哥怎么来了?是父亲有什么交代?”
王维熙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王落英目光一闪,立刻屏退下人,与他靠近说话:“出事了?”
王维熙摇头,哑声问:“太子殿下在吗?”
王落英神色不安:“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维熙本想直接面圣,可他不过一举人根本走不到御书房,何况皇帝最近身体不适,连早朝都停了,他愈发没机会,思来想去,只有先到东宫一试。
“我想见太子。”
此时,太子正欲从御书房出来。平阳公主接到小太监递来的眼色,心领神会,笑了笑,跟着一起出去:“我送皇兄。”
太子嗤笑一声:“都在宫里,有什么送不送的。”
李承业已扶着皇帝到后殿休息,平阳公主本在整理桌案,屋中只余兄妹二人。她不顾太子的冷嘲热讽,直白道:“我有话想单独与皇兄聊聊。”
太子挑眉:“行。”
两人缓缓行路,平阳公主先开口:“太子妃的事……”
“不必再提。”太子打断她,“你这人从小就心思多,肯定想着替以后铺路,我都明白,不用多说。父皇的意思我也明白,把你唤进宫中住这许多时日,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我和解。父皇的意思我不会违抗,虽你狠狠打了东宫的脸面,我当然不高兴,不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以后别再犯就行。”
平阳公主沉默片刻,轻声道:“皇兄大量。”
太子笑道:“啧啧,这么多年兄妹处下来,这貌似是你第一次夸我?”
平阳公主笑笑。
“若你跟出来只为了说这事,说完了,可以回去了,父皇喜欢你陪在身旁。”
平阳公主:“不,我是为了和你说内阁之事。”
太子脸色微沉,一提到这事,他便觉着心中堵了一口气。父皇头一回病倒之时,他与内阁各自出招,结果他败了,比不过那几个老头子老谋深算,内阁几乎将他架空。如今,父皇又病了,平阳不过寥寥几句就让冯首辅屈服,养病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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