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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安慰人的那些话,她一句也没提。她没说什么“别难过你别伤心了”,她也没温柔地抱住他说“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甚至言语中用的不是“东宫”,她说的是“我和你”。
    李承业松开手,盯住她。
    王落英双眸明亮,声音却是温婉依旧:“父王没有机会了,可你还有。”
    李承业沉默地看着她,旧忆就像一扇窗被打开,眼前这双眼睛和小姑娘那双从未失去光彩的眼睛重叠在一起。他骤然发觉妻子在某些地方其实与平儿颇为相似,不肯服输的时候,还有,始终都朝前看。
    他笑了笑,笑意极浅,仅是唇角微微一弯就很快收敛。
    王落英凝视他的笑颜,一时不能移开目光,他已经许久不曾笑了。
    待她回过神,又觉腿肚子打颤,便眉心微蹙。
    李承业望过来,意识到她双腿该蹲酸了。他将她扶起,轻声:“皇祖父正是伤心时,这种时候,多做多错,只会白惹猜忌。”
    这话倒没说错,皇帝此刻的确悲不自胜。
    一则重视的长子受伤,他拖着病体稳定下来的局势又将生乱,二则,冯佑与他几十年的情分,说死就死了,甚至到最后都没搞清楚那封大逆不道的遗书到底是为哪个皇子说话。
    皇帝思虑过甚,再加上食欲不振,夜里又睡不着,第二日就病倒了。
    方总管在旁悉心服侍,看到皇帝难过他也跟着难过,劝道:“要不把永安郡主召进来哄哄陛下?”
    皇帝躺在床上,摇头。
    方总管望着手里端着的药,悲痛道:“是药三分毒,陛下,要不停两天?”
    皇帝眼神望过来:“再不喝就真起不了床了,”他撑着坐起身来,吐出二个字,“得喝。”
    方总管赶紧上前扶住。
    皇帝两三口就喝完,那股子苦味冲到脑门上,不禁皱眉摇头。好不容易这股味道散开,他长吐一口气:“邓院正最近在忙些什么?”
    方总管低头:“好像在托人搜罗民间神医。”
    皇帝冷笑一声:“那德行。”他靠着身后软垫斜躺,“这人做官的能耐不错,医术也就那样,跟他说,朕若治不好就要他满门陪葬。”
    方总管:“是。”
    连着说这些话,皇帝又有些喘。整个人都觉困顿,可他偏生睡不着,缓缓闭上眼:“大伴,你说冯佑那封遗书是真心话?”
    方总管:“奴才不知。”
    皇帝声音越来越轻:“若不是他……朕那几个儿子……谁敢对太子动手?”
    方总管:“陛下,您别想了,该休息了。”
    皇帝嘴角动了动:“那几个小的没胆子,至于端王……呵,他若有能耐做到这步,朕反而要刮目相看……”他又不说话,闭着眼呼吸缓慢,几乎要让人以为睡着了,可好半晌过去,又自言自语,“儿子们是不敢,可女儿呢……”
    模模糊糊地话说半句,皇帝终于睡着了。
    在层层乌云中躲藏两天的雨滴终是姗姗来迟,哭湿了整座京城,噼里啪啦由小渐大,幽幽哽咽。
    杜平总算被放出来。院子外的守卫全都撤走,大门敞开,屋檐挂下一片雨帘。她从婢女手中拿过伞来,一人独自向书房走去。
    平阳公主正在临摹古人字帖,聚精会神。
    杜平斜倚雕花门,笑得嘲讽:“不装病了?”
    平阳公主抬头看她一眼,淡淡道:“托福,已经病愈。”
    杜平挑眉:“特意把我唤回来,都还没好好伺疾呢,你的病就不药而愈?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平阳公主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继续低头临摹,一笔一划俱是认真,口吻轻描淡写:“先进来坐下,等我把这张帖子写完,快了。”
    杜平感觉每一拳都似打在棉花里,一时也觉自己这几句话说得幼稚,就像小孩子找茬一样。她慢吞吞走进屋子里,先是踱步到桌案旁看她母亲究竟在写些什么,那是楷书字体,不过不像母亲以往惯常写的那些,她颇感意外:“怎么突然又练上了?”
    平阳公主自幼才名出众,楷书草书行书隶书皆有涉及,且每种写出来都能让人称一声赞。她写完最后一字,放下笔,捏着肩膀说:“学无止境。”
    杜平摸摸鼻子,这么一对比,就显出她的不是来了。
    平阳公主:“人这辈子,切莫将读书落下,不进则退。”
    杜平望望屋顶,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她被关这么多天,心里那股气尚未压下,嘴角一勾,忍不住又讽刺出口:“殿下您把我关起来的日子,又干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别说是留我伺疾,也别说是舍不得我离京,我不信。”
    平阳公主面无表情地望来,一时没回答。
    杜平挑眉,母女多年,她谈不上是她母亲肚里的蛔虫,可一看这副模样就明白,虽然表情无甚变化,但她在心中斟酌言辞。
    哎哟,这真是难得一见,咱们的平阳殿下什么时候说话还要顾前瞻后?
    杜平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玩笑道:“不好说?总不能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吧?来来来,洗耳恭听,当年你不愿为我和李承业进宫请婚都是直接摊开来,一丁点犹豫都没有,还有比这更厉害的?”
    平阳公主静静望着她:“太子受伤,瘸了一条腿。”
    杜平睁大眼睛,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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