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冯瑛之一屁股摔到垫子上,倒抽一口更大的冷气,整张脸都发白。
杜平慌道:“对不起对不起,”她凑过去问,“要不我还是扶着你趴下?”
冯瑛之苦笑:“坐你手上和坐垫子上有区别吗?你的手掌还比垫子硬一点。”
杜平:“……有点急,就没想那么多。”顿了顿,多此一问,“很痛吗?”
冯瑛之笑道:“你碰的,为夫不敢说痛。”
杜平:“……”
冯瑛之看着她凑近的脑袋,又笑了笑。她白皙的面庞上渗出汗珠,刚才一直架着他定是很重,可她半声也不吭。这样一想便有些心疼,他抬起袖子在她额头轻轻一擦,万般情意堆在眼眸,浓郁难化:“我只是想替你擦擦汗。”
杜平凝脂般面孔缓缓爬上红云,白里透红,引人窥视。
冯瑛之微微一笑。
杜平脸上顿时更红。
他只是这样笑着,彼此间挨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颊,双目对视良久。他甚至手指都没碰到她的肌肤,仅袖口带着凉风在额头上一划而过。
却比做亲密事时更让人羞涩。
他的眼睛里都是她。
杜平摸了摸脸,红着脸瞪他:“不许问我为什么脸红!”
冯瑛之哈哈大笑,好半天才停下来。他擦擦笑出的眼泪,跟她初相识时,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看到她这一面,只在他跟前才有的风情。
“永安,你怎么能这么好?”冯瑛之感慨道,“以前只觉你胆大妄为,敢在御书房吵闹,敢跟师长争辩,别人生气不过拂袖而去,你生气却敢大打出手,婚姻大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却敢在皇上面前讨要,说你至情至性倒也不算,那时你我不过朋友,你却能不在乎男女之情直接嫁进来,你这人其实极其理智,可偏偏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实在是矛盾,理智的人通常会权衡利弊,总是挑选最有利的那条路。
她却不完全是这样。
冯瑛之笑道:“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事吗?”
他不过是感叹,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看到永安点头,他讶异:“是什么?”
杜平一脸认真:“我怕你讨厌我。”
冯瑛之一愣,随即噗嗤一笑,只当是甜言蜜语,摇头笑道:“我怎会讨厌你?”
杜平没再多说,她觉得现在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每天都担心东窗事发,每天都害怕一觉醒来就看到瑛之憎恨的表情。
她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她能做什么?
她只能把一切瞒得死死。
就如母亲所说,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杜平坐在马车外,鞭子轻轻一挥,马儿便驾着马车向前得得跑去,迎面来秋风乱醉,将天际朵朵白云揉碎,她只轻轻将发丝捋至耳后。
她想,其实她和母亲是同一类人。
她们流着同样的血。
第173章 国不可一日无主
太子从腿瘸以后一直窝在东宫,不面客不出门,每天路过的宫人都能听到传出来砸东西的破碎声,以及男人暴躁打骂的声音。
最初几天,皇后日日都来照顾,暗自抹泪,可对着儿子时又满脸坚强。可惜,她温言相劝只换来太子的沉默以对,终日颓废不可言。
接着,黄家也派人来安慰,结果太子连面都不见,只让他们匆匆放下礼便赶人。
至于兄弟姐妹更是别提,对着他们永远大门紧闭。
皇帝除了太子刚接回的第一天去探望过,然后忙两□□政又病倒了。先是南方传来瘟疫,再接着北方雪灾严重,无数百姓被活活冻死。皇帝命内阁安排处理,可少了一个冯阁老,皇帝总感觉哪处空空的,无人商量。
孙首辅自然也很好,但他与冯阁老不同。
皇帝每次跟冯阁老讨论,觉得冯佑总能说中他心意。可孙阁老则不同,孙繁那人刚正不阿,仗着老臣身份说话直来直往,分明不中听,偏偏要说是忠言逆耳,有时候一句话气得皇帝想赶人。
萧萧梧叶送寒声,万里悲秋,无边落木。
皇帝躺在床上,只觉一生坎坷艰难,如今多病缠身。他少年丧妻,青年丧父,中年时还丧过几个儿女,等到老年,一直跟在身后的臣子也先走了。甚至连要接任大位的太子也变成这样,只觉悲从心来。
他休息几天,总算能下床了,便又想去东宫看看太子。
方总管扶着皇帝跨进门,就见一只玉枕砸出来,险险擦过皇帝身侧。方总管连忙挡在前,皇帝便几步走进去,怒道:“像什么话!”
因没通传,太子没想到竟是父皇来了,呆住,喏喏开口:“父皇……”
皇帝看着他满脸胡子,身上也只着寝衣,根本不像个一国太子。他满腔怒火快喘不上气来,呼吸急促,骂道:“你这还像个人?你打算一辈子窝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屋子里到处是瓷器玉器砸破的碎片,太子每天一生气就砸东西,砸完又蒙住被褥默默流泪,觉得后半辈子都完了。
太子笑容苍凉,对父皇的责骂毫不在意,开口问道:“父皇是来废儿臣的太子之位?”
皇帝气得手指颤抖,指着他说:“你只在意这个?做不上太子就连人都不想做了?”
太子仰头望屋顶:“若一开始就做个富贵闲王,倒也不错,可儿臣当过太子,再退回去做个闲散王爷……”他自嘲地笑笑,“就有些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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