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英已于昨夜圆寂。”
皇帝轻轻“嗯”一声,他觉得女儿一个人在下面太孤单,她既喜欢这妖僧陪伴,就让他下去陪她。他又下令:“弥英座下弟子,都判流刑。”
“是。”
皇帝一叹,地底下有人陪了,地上的人也该准备起来。轻容在京城就剩她一个女儿,也该进来守灵:“让永安进宫来陪陪她。”
皇帝一句话,下面立刻有人去办。结果一查,众人脸色大变,整座京城都翻不出永安郡主。总不能回禀皇上说郡主失踪,下面的人开始彻查,不查还好,查清楚了两条腿都不住地抖。
方总管听完后,脸色也不好看。他疾步走到皇帝身旁,低头回复:“陛下,郡主前日就出城了。”
皇帝本虚弱无力地躺着,正想淡淡问一句“去哪了”,忽地,他反应过来,瞪圆眼睛质问:“她敢逃?谁给她的胆子?”
方总管垂手而立。
皇帝怒道:“看看,惯子如杀子,轻容视她如珍宝,她竟连陪她母亲都做不到!给朕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总管领命而去。立刻安排人手去将人追回来。
前日有外形颇似郡主的人从南门离开,身旁还有一个高大侍卫保护,从下头的描述来看,像平阳公主的亲卫寒山。从这方向走,应是去往江南,那块地儿几乎是郡主除京城外最熟悉的地方。
人和地方都对上号,方总管立刻下令:“立刻派人去追。”
消息传到东宫后,李承业怔愣许久,等汤都凉透了也没喝一口。
“殿下?”王落英柔声唤道。
李承业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沉默不语。
按常理推断,方总管的判断并无错,平儿在江南那两年收服不少势力,到了那里,有不少人会帮她隐瞒行踪。
可是,他却觉得平儿会向北方走。
她不会愿意默默无名躲藏一辈子,可这天下,哪里能容她光明正大站出来?
她十岁那年看史书,脸上稚气犹浓,嘴里却问出一句:“承业哥哥你发现没,历朝历代当皇帝的,大多是从北方起兵,一路统一南方,为什么呢?北方比南方厉害?”
李承业至今仍记得她困惑的模样,自嘲一笑,许是他想多了,李姓是姑母的姓,她与姑母感情至深,应不会做出荒唐事对李家生出反心。
他只想快点找回她,过不了多久,等他登上大宝,一定让她恢复往日荣光。
京城往南派去的追兵,是支十人小队。他们追寻过程并不坦荡,对手狡猾多端,极善于隐藏躲避,一路上骗着他们绕远路,坑着他们掉陷阱,好几次快追上的时候又被逃走。
幸好,他们虽多花了些时日,总算在进入江南地界前追上人。
山势险峻,十多米高的瀑布沿着峭壁飞泻而下,滚滚白浪四处飞溅,喷出无数水珠泡沫,落到肩膀上,衣摆处,最后融于暗色中。
寒山身上伤痕累累,尽管数人包围处于劣势中,他却也不慌张。他已为郡主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即便死在这里也无所畏惧。
追兵首领朝一旁黑色兜帽女子走去,躬身行礼:“郡主,请随我们回京。”
女子带着兜帽,垂着头,一声不吭。
追兵首领心中生疑,永安郡主的性子在京城鼎鼎有名,她会这样安静束手而立?他知此行犯了大忌,从头到尾,他们都没人看到这女子模样,她究竟是不敢动还是不能动?
他飞快抬手挑开兜帽,顿时一身冷汗,果然,这不是永安郡主。
追兵逼近寒山质问:“说!郡主在哪里?”包围圈越缩越小,几乎要将他逼落悬崖。
寒山为人冷峻,他极少笑,也很少说话,此刻却勾起唇角:“在你们找不到的地方。”说罢,他回头瞥一眼瀑布汹涌,半点不犹豫,倾身跳下去。
“扑通”一声,溅起一朵巨大水浪。
水流湍急,一眨眼,男人高大的身影下沉消散于众人眼前,生死不知,唯见滚滚白浪撞上暗礁险滩,俨然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追兵们沿河搜寻,可惜一无所获,只能怏怏回京。
江南的河道四通八达,大河连小河,无数支流插入运河主支几乎将江南各座城池连成一张网,只要拥有足够的船只,以及与漕帮维持良好关系,就能将生意遍布大地。
一艘双层高的精致楼船停在某条支流中央。
陈千瑜裹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里头却着黑色劲装方便行动。她懒洋洋靠在躺椅上,一手拿着吊杆,嘴巴也不闲着:“京城的动静查清楚了?”
她身子虽然纹丝不动,可说话的声音并无控制,有几条小鱼嗅到动静,立刻在水下游动躲开,再也不敢靠近钩上的饵。
“回禀家主,平阳公主确定已身死,弥英也已圆寂,其他消息尚不明确,不过,京城那边似乎在找人,至于在找谁……探子还未查明。”
陈千瑜挑高一边眉梢,思索片刻,问道:“有郡主的消息吗?”
“好像一直住在公主府。”
陈千瑜坐起身子分析此事。她躺在这儿钓鱼,不过是馋甲板上日头熏暖,算算半个时辰也晒差不多了,她拉起鱼竿准备先回屋中。
她一拉,怔住,鱼竿另一头有些重。
不,好像不是有些重,是很重。
陈千瑜有些意外,她这水平也能钓大鱼?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起身朝河里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飘飘荡荡,在水中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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