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过不了多久他会发现是空忙活一场。
乡民们很快冲破大门,四下寻找吃的穿的还有银钱。厨房里烧好的根本不够分,所有人又冲到粮仓里,饿得直接嚼起生麦子。大家脱下外套,将小麦兜进去带回家,还有人看到宅子里有什么好的,也一并扛回家,拿的拿,破的破,各处屋舍都是一片狼藉,犹如匪盗过境。
杜平一进门就到处翻找,在她身后跟的人最多。虽然刚认识,可大家对她信服不已,恭敬问道:“您在找什么?要给你拿点吃的来?”
“其他不急。”杜平抬眸,“先找出地契要紧。”
大家立刻分工开始寻找,可将整个宅子都翻天了,还是没找到被收刮走的地契。
杜平环视一圈,应该被这家主人藏起来了:“派人守着前后门,咱们先把朱老爷找出来,地契该在他手里。”
不消半个时辰,躲在地窖里的朱老爷一家被人拖出来了,拎到大家面前。
乡民们围成一圈,目光不善。看到平时趾高气扬的“贵人”们瑟瑟发抖,只觉扬眉吐气。有人大喊一声:“打死他!”其他人马上附和:“打死他!打死他!”
“他家儿子抢了我闺女,欺辱后活活逼死她!”
“我儿子不过是偷吃点猪糠,就被他们乱棍打死!”
“我的小孙子哟!不小心在路上撞到他,被狠狠一脚踢开,呜呜呜,他们还不给钱看病,最后没活过一个月。”
一桩桩,一件件,乡民们将积蓄多年的仇恨在此刻爆发出来。
朱老爷一家子缩地上抖得厉害。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早上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天黑后就突然来此祸事。朱老爷已过不惑之年,身子肥胖,面色也是红润康健,跟周围人的骨瘦如柴完全相反。他不敢轻易妄动,目光最终停在杜平身上。
他没在村里面见过这人,应是个外来客。
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身形偏瘦,衣服又脏又臭,料子也是普通,让人瞧不出来历。尤其这人脸上还蒙着块黑步,好像见不得人似的。不过,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叫人一见难忘。
朱老爷指着她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欺骗乡民们?”
杜平冷冷一眼,没搭腔。
朱老爷见她不说话顿时壮了胆子,他站起身,义正言辞:“乡亲们,你们别被这小子骗了,你们现在干的这事跟山贼强盗何异?被官府知道了,是要抓进去杀头的!”
周围人群有些骚动,目光纷纷望向杜平。
朱老爷越说越有底气:“这人自己饿得受不了,所以才怂恿你们抢。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人了,留着你们给官府抓走。”
愚钝些的乡民顿时信了,脑子灵光的却一眼识破。小麦第一个跳出来:“你才说谎!大侠手里连金子都有,他想买点吃的很容易!他是为了我们才帮忙!”
朱老爷愣住,再看看他的衣着打扮……这不是个穷小子?他是听说白日里有人大肆买吃食,不过当时他正在小妾屋里温存,没空去理这事儿。
小麦一开口,村里大部分人都稳下来,看向朱老爷的目光更加敌视,纷纷开始破口大骂,直把朱老爷骂得又缩回地上。
杜平其实一说话就嗓子疼,她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安静。”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望着。
杜平:“需要官府赈粮的时候,他们默不作声;如今你家遭抢,官府立刻就派人前来?”她眸底有嘲弄之意,“官府是朱家开的?”
朱老爷听这小子提起官府毫无敬畏之意,顿时心中更是惶惶不安。他猜测此人要么出身绿林,要么家道中落。有这么个懂行的人在,更不好忽悠这帮愚民了。
杜平:“官府远在千里之外,徐家最近的一处驻军在也千里外。整个西北由徐家称霸,若无徐家首肯,官府未必会派人,不过,徐家愿意为这等小事费心?”
小麦大声喊:“大侠,咱们杀了他,这样事情就不会传出去。”
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纷纷喊道:“杀了!杀了!”
朱老爷一家人都觉要完蛋,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杜平抬了抬手,示意安静,随即朝小麦望去:“先把地契搜出来。”
小麦捋起袖子,立刻上前:“好嘞。”可不等他动手,朱老爷就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递出去,卑微道:“都在这里,地契都在这里了。”
杜平伸手接过,大致翻阅几下,便抬头环视周遭一圈。她举高手中地契,开口道:“乡亲们,咱们是庄稼人,最重要的就是土地,连着两年老天爷都不赏脸,麦子不好种,咱们可以想法子把城外的河水引进来,找点其他好种的,法子可以慢慢想……无论如何,土地一定要捏手里,这才是活命的根本。”
众人们一片叫好声。
杜平:“咱们待会儿就去何老爷家,等拿回所有的地契,把各自的土地都还回去,多出来的按人头分,让大伙儿都有地种。”说完,她又朝朱老爷走去,冷声:“你家中奴仆的卖身契呢?拿出来。”
朱老爷二话不说,双手奉上:“饶……饶命。”
杜平拿着走到火把前,在众目睽睽下烧成灰烬。她转身对大家说:“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难道天生低人一等?人人都有地,不分男女大小,今天,咱们归还所有地契,烧掉所有卖身契!咱们都是良民!不是奴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