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破总旗的肌肤,流出鲜血。杜平最后一次警告:“再不停下,就杀了你。”
总旗冷声:“军令如山。”说完,主动倾身迎向刀尖,刺破咽喉倒地而亡。
他一死,立刻有小旗接管指挥全队,阵型丝毫不乱。
杜平知道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在这队骑马下救出众人,自己能从中逃脱就已是大幸。可若整支队伍覆灭于此,她独自回去恐怕很难再得到村民信任。
既如此,不如一博。
杜平横刀身前,正要翻身上马加入战局,只听一阵雄浑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整齐的声响仿佛大锤击于鼓面,轰轰隆隆。
善兵者光听声音就知对方实力。
这一小队徐家军再顾不上村民,摆出阵型迎接敌袭。
不出片刻,一支上百人队伍直冲而来,动作迅而猛,一次冲击就冲散这五十人小队,领队之人极擅纵身穿插作战,不过数次来回,就将敌方彻底割裂,分而剿之,再加上人数占绝对优势,不出半柱香时间,一场绞杀就于众人眼前完成。
开始得快,结束也快。
村民们都看呆了。
小麦愣愣地开口:“这是天兵天将吗……”
杜平也看得怔怔,目光一直停在领队之人脸上。他走到哪里,她便望向哪里。
这人身骑高头大马,一场激战后脸上都是汗,他将额发向后一捋,露出整张清秀面庞。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棱角更加分明,可当他微笑时,又透出几分熟悉的少年气息。
元青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望着她:“我来了。”
杜平兀自出神,眨了眨眼,怀疑在做梦。
师兄不是生气了才离开京城吗?他不是跟她大吵一架连告别都不肯来吗?他不是在江南吗?眼前这人是谁?这世上总不能有两个人长一模一样吧?
元青见她满脸污泥,抬手便想替她擦,手伸到一半想起非礼勿碰,他低头撕下一块干净的衣角,递上前:“先擦……”
“师兄!”杜平激动得上前一把抱住,“你怎么来了?”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乡遇故知被列为人生四大喜之一,情绪似被整个点燃,满满溢出心头。
元青耳根泛红,两只手都没地方放。他心中虽不舍得推开,可还是放她肩上轻轻一按,然后主动后退半步:“你先擦脸。”
杜平笑容无比灿烂,知道他贯重礼教,哈哈一笑不在意:“是我僭越,见到你实在高兴,一时没拘礼。”她接过布条在脸上随便擦两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一路找来的。”元青解释道,“公主府中有个亲卫叫寒山,他逃到江南来正巧被陈会长救起,听说你在北边,我就过来找你。”
杜平:“寒山还活着?”
元青:“放心,他没事,不过伤势太重,没办法跟我同行。”
杜平环视一圈,看到这百来号人个个都配有战马和武器,讶异开口:“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过来的?各地城门肯放行?”
元青:“陈会长帮我们佯装成商队,有些马匹是从南方带来的,更多的是她让北方马场提前准备,”顿了顿,补充道,“这只是一部分,总共有三千多人,我把整支队伍都带来了。”
杜平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她以为师兄来北方另有要事,她以为师兄不过来看她是否安全,她以为师兄更想接她去江南……完全没想过,师兄会带着整副身家来北方。
她盯住他,问道:“为什么?”
元青的态度跟他的人一样坦荡:“虽杜厉是你亲父,可匈族与朝廷的态度始终不够明朗,我担心你去那里福祸难料。不过,只要让我带足人马,无论匈族是何反应,我都有信心带你杀出一条路来。”
北方的冬日极为干冷,风势呼啸来去,压得光秃秃的枝头都在挣扎。
发丝在风中作乱,几乎挡住半边眼睛。
杜平抬头望天,双手往后随便一拢长发,胡乱扎成束:“师兄你这个人啊……”她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眸底神色复杂难言,“每次我遇到危险,你都能及时赶来。”
元青微笑:“因为我是你师兄。”
杜平也笑起来:“可能是我上辈子积福太多,所以老天爷派你来做我师兄,救我一命又一命。”她招呼其他人过来,跟他们介绍,“这是我师兄,之后随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不会再有危险。”
大家当即放下心。
随后,杜平又下令将徐家军这五十具尸体运回去,众人虽不明杜老大下这个命令是何用意,但还是乖乖照做,共同协力将尸体搬到马背上驮着。
刚才的冲突中,村民们死数过半,在这样的世道,光村里去年饿死的人都比今天多,众人的低落并未维持很久,毕竟活着的人都是死里逃生,只觉侥幸,再想到杜老大有这样厉害的帮手,心情便很快振奋起来,以后连官府来都不用怕。
尤其是小麦,见识过方才那一仗,恨不得抛弃旧老大改换元青当新老大,她在一旁不住地溜须拍马。苍天在上,各路神明显灵,她祖坟冒青烟竟能遇到这样厉害的人,如果能从他身上学得一丝半毫,这辈子都能横着走了!
元青受不了这份殷勤,极不自在:“不用这样,我不需要伺候。”
杜平似笑非笑:“师兄,这是个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