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笑望着她:“你真的变了。”
杜子静:“难不成被狗咬过一口,还要记一辈子不成?”
杜平哈哈大笑。
杜子静:“你这次是来投靠二伯吗?”
杜平摇头:“陪师兄来做生意,照以往交易经验,待个五六天就走了。”
杜严插一句:“早点走也好,皇帝驾崩的事情已传到匈族,我担心可汗蠢蠢欲动,”说到这里,他不由向旁边望去,本想看掌兵的大将军有何高见,岂料,自家兄弟还是垂着眼眸不说话的死人样,顿时气馁。
众人吃完以后就各回各帐篷,直至散席,杜厉都没说一句话。
夜深了,皎洁月光轻轻抚摸这一片积雪,天地间静谧无声,只有风中草浪起伏而动。
杜厉独自一人拿着酒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影独酌。
他挑的位置特地选在女儿那顶帐篷外,咕噜噜喝酒的声音,有时来回踱步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杜平睡在异乡怎敢放松警惕?杜厉一过来她就听到动静。眼看这人不打算走,恐怕一整夜都不得睡。她一点一滴时间数过去,再按捺不住,拉开帘子盯住他:“故意的?不打算睡了?”
杜厉耐心地等了这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想见的人,笑道:“我想和你聊聊天,就我们两个。”
杜平没好气:“白天不行?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话。”
杜厉:“那时候不想说,那么多人,我不想跟别人讨论轻容,万一他们没分寸说得我生气……又都是家人,不好发火。”他目光深邃,“我只想和你聊。”
杜平不说话了,走到他旁边站着,举头望明月。
杜厉:“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爹?”
他望着女儿的侧颜,眼中盈满期待。
第188章 “这辈子,我只爱过她……
杜平并未应承他叫一声“爹”,也没看他,只淡淡问了句:“有人说她坏话,你会生气?”
杜厉眼中失望一闪而过,他也抬头望月:“她是我的女人。她抛弃我,她背叛我,她做错事,我能说她不好,可别人不行。”
杜平定定看他一会儿,忽地一笑:“怪不得……她一直都喜欢真性情的。她自己太会隐藏情绪,所以偏偏喜欢这种笑容都像朝阳的人。”顿了顿,她心思不禁飘远了。
世人皆说她霸道任性,是,她不否认,一方面是小时候怕被人欺负,另一方面,则是母亲有意把她往这方向养。她曾想过,母亲为何不在小时候纠正她?
原来如此。
她是照着这个模子养的。
杜平笑容有些恍惚:“你若一年前见到我,就会发现,我跟你很像,不单单长得像,性子也相似。”不像现在,她有些棱角都快被现实磨平了。
杜厉望着她:“你是我的种,当然像我。”
杜平微微一笑,并未多做解释。她想到母亲做的另一件事:“当年你叛逃后,杜家被打进尘埃里,是母亲在皇上面前求下杜严一家性命,为他们在京城赢得一席之地。我曾以为母亲是看在我面子上,无论如何,我姓杜。但是现在,我有些怀疑,她也是为了你。”
闻言,杜厉眼底有光。从初遇相识开始,他们间男女情愫的涌动如此明显。他怎能不知妻子是否爱他?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轻容自然爱我,只是,比不上权势在她心中地位。”
杜平轻声:“你还爱她?”
杜厉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并不难,应该说,很简单。
他从来不欺骗自己。
如果不爱,他不会一直不续弦;如果不爱,他不会这么珍惜这个女儿;如果不爱,他不会在乍闻死讯时撕裂般疼痛。
天上的月那么圆,皎洁流光。
他回忆起那年在徐州剿灭乱党,那日晚上,也是十六月圆夜,乱党勾结内奸,趁他们不备绑架平阳公主。
彼时,他不过一小小守备,可留守人员中就数他官职最高。无奈,他本不善口舌之争,可也只得与内奸周旋。
那一年,轻容刚及笈。
她被内奸勒住脖子,连呼吸都苦难,可坚强得一声不吭。
杜厉头一回对女子生出恻隐之心,说来可笑,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平阳公主,哪用得着他来心疼,可看到她的表情,他心头无端一软。
内奸要求他将在外对敌的将领骗回来,被他一口拒绝。然后,内奸决定鱼死网破,一刀杀死皇帝爱女,让他们即便打胜仗也吃不了兜着走。
杜厉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开口:“闭上眼,别动。”
很简单一句话。
轻容白玉般的面庞都被勒红,只说:“我不怕。”
闻言,他笑了笑。
下一秒,粗壮有力的手臂拉开重弓,瞄准,羽箭疾风般射出。
正中内奸钳制住她的那只手。
几乎同一时间,杜厉手中长刀也已撕破空气,对着内奸当头砍下。他一手将轻容脑袋按在怀中,声音低沉:“别看。”
刀起头落,鲜血四处喷溅,一大片红色喷到轻容的脸上,嘴上,眼睛上。
皎洁月光下,她只着一身素白寝衣,单薄得可怜,随风飘荡出柔美线条。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是赤目惊心的殷红,一滴一滴,一块一块,鲜血覆上她无暇白衣,顺着她秀美的面庞,细细流淌,顺着下颚滑到脖颈,一直流入雪白胸口,蜿蜒出一条红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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