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磊语噎,下意识转头去看永安。
杜平被夸得不好意思,道:“卫夫人,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卫淑婷微笑:“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愿意来看我过得好不好,你愿意来确认我的安危,我铭记于心。”她又转向胡天磊,坦诚相告,“三公子,我想单独与郡主说两句,并非想背着胡家做事,不过是对当年某些事仍有疑惑,故想求证于郡主。而这些事关系卫家的颜面,望您成全。”
胡天磊望着她,并未直接表态。他转首凝视杜平,桃花眼中的情绪一下从冷漠考量变成含情脉脉:“永安,被我爹知道我放你们单独相处,怕又免不了一顿打,你都不愿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杜平听出他话中的夸大其词,笑了笑,赞道:“你对女人贯來心软,又有成人之美,我知道你会答应。”
胡天磊不情不愿:“这么简单就想打发我……”
“那换个说法,”杜平好整以暇地开口,“刚才你指着我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吗?你说我跟胡家没什么不一样。”
胡天磊:“呃……”
杜平:“这话不就是骂我冷血无情吗?你骂我我都没还嘴,你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
胡天磊默默,不,你现在这话才是骂人,明摆着说胡家冷血无情。
他望着她笑了,并未再多做纠缠。胡三公子经验丰富,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而且,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已比以前更稳得住。
胡天磊出去后,屋中便只剩下她们两人。
杜平:“你想问什么?”
卫淑婷深深呼吸一口气,做好接受噩耗的准备。她问得很慢:“我父亲究竟死因为何?”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说起这件事仍会眼眶泛红。当年杨东日当众决定去红花教,她便知道情况不对劲。她清楚他夫君的为人,东日并非这般大义凛然之人,他改口改得如此突然,从那刻起,她心中就开始怀疑。
去红花教是九死一生,什么事情能逼他做出这等选择?
答案很简单,除非留在凤阳时必死无疑。
卫淑婷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当年她太懦弱,不敢探究真相。可今时今日,她突然觉得自己半辈子都活过来了,还有什么可害怕?
杜平沉默许久,并未正面回答:“卫海死去多年,杨东日也已不在,真相并不重要。”
卫淑婷泪如雨下:“所以是东日害死我父亲?”
不,真相更不堪,是杨东日借你儿子的手害死你父亲。
杜平犹豫不过一瞬,便做出决定。她当年愿意替卫海保守这个秘密是因为不妨碍大局,可如今胡家要用卫翎来牵制漕帮,那她只有说出来,让卫淑婷和卫翎清楚他们将会面对什么。
“卫帮主是中毒而亡,毒药用杨东日准备,然后利用卫翎喂进卫帮主嘴中。”杜平迎上卫淑婷震惊的表情,继续道,“如果卫翎执意回去接任帮主,只要这件事被人揭开,那他将会身败名裂,别说帮主之位与他无缘,甚至想换条路走科举都会被人攻讦。”
杜平盯住她说:“到那时,你儿子就完了。”
卫淑婷擦拭泪水,她自嘲一笑:“我明白,胡家想借由我们母子控制漕帮,而郡主正好相反,希望我们远离漕帮。若我们执意站胡家这一边,您绝不会手软。”
杜平沉默,并不否认。
卫淑婷跪下:“郡主愿意事先提醒,而不是直接在众人面前揭开真相,已是给翎儿留一条活路。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杜平:“不用这样。”
卫淑婷直起身子:“只要能保下翎儿,我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全凭您的吩咐。”顿了顿,“可我人单力薄,左右不了胡家所为,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以死相抗,让胡家无棋子可用。”
说完,她直直望过来,似乎只要永安郡主一声令下,她即刻能自绝于此。
杜平一眼看穿:“你不用试探我,我并没有要你性命的意思。”她神色淡淡,“就如你刚才所说,没有你,我也能跟胡家谈妥此事。”
卫淑婷面现愧色,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可她实在太难,这个秘密若不公开,胡家就会一直捏住她们母子当棋子;若是公开,也许胡家就将他们抛开了,可是,翎儿也会身败名裂。
这两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卫淑婷磕头:“请郡主指一条明路。”
杜平站起身欲离开:“卫夫人,何必作茧自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只要你跟卫翎放弃漕帮,这个秘密就将永远是秘密,没有人会为难你。”
她都快走到门槛处,却见卫淑婷扑上来扯住她衣摆,恳求道:“郡主,你就不怕胡家表面虚应你?等你一走,他们还是会抓住我们母子,只要他们不知道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放过我和翎儿,求您,帮帮我们。”
杜平停住脚步,回眸问道:“你想我怎么帮?”
卫淑婷擦干眼泪:“求您带我们母子一起离开。”
雨停了。
胡天磊安置完永安后,回到自己屋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木桶中好好泡个澡。他彻底洗干净身上的每一块泥垢,之后,他随意搭了件月白寝衣,愣是在一堆衣服里面挑挑拣拣半个时辰,非要选出最能衬托他俊美不凡的一套。
“我能进来么?”胡天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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