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眼睛里只看得到粮食,拼命去拽手臂,劝道:“铁柱哥,听他的,先进去吧,待会儿再干活也来得及,天还早着呢。”
铁柱跟小麦关系最好,顿时就被说动了,点点头:“行。”他放下锄头,扬手对其他人招呼道,“大伙儿先放下工具,咱们进去分完粮再出来干。”
“好嘞。”
大伙儿兴高采烈得跟着这支牛车队伍往村头行去,铁柱还分派几个人去把乡亲们都叫出来,集合在一起。
不多时,村头那棵大树下就围满好几圈人。
朱老爷何老爷两家子也蹒跚凑过来,想分一杯羹。众人见了,哈哈大笑,谁能料到当初高高在上的老爷们被拉去种地后竟如此笨手笨脚,如今也会为吃不饱而愁眉苦脸。村里被老爷们欺负过的人不少,虽然杜老大留他们一命,可众人路过这两位老爷的住处都会落井下石,吐口痰骂几句都算是轻的。
朱老爷何老爷脑袋埋很低,等到分粮的年轻人经过他们面前时,颤抖着拉开小布袋的口子,看着谷子刷刷刷往里倒,只听耳边有声音很轻:“躲远点。”
两位老爷抬起头,那年轻人脸上笑容忠厚,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刚才那句话似乎是错觉。年轻人越过他们,接着往后面几个乡亲走去。
朱老爷何老爷醒过神来,观察这支所谓送粮队:只有这年轻人拖着一麻袋在一个一个分粮,眼看就快分完那袋子。剩下五六十人都站在牛车旁边,根本没上去帮手的意思,反而守着那些牛车。每辆车上叠放的大麻袋都鼓鼓囊囊,看上去像是装满粮食。
两位老爷心中一凛,彼此对视一眼,默默领着家人往远处走去。他们步子迈得比平时快,可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他们才刚走过两个路口,就闻身后惨叫声骤起,“啊——“的一声尖叫,撕破长空,宣告这场杀戮开始。
昭昭白日下,万里无云,这天的阳光很是灿烂。
这对人马一把撕开车上麻袋,无数谷子掉落车板上,跌倒脏兮兮的土地上。谷子里隐藏的武器都露出头,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锐芒。他们拿起刀剑,反手就刺向眼前人,尤其针对铁柱一行人。
惨叫四起,鲜血满地,赤红的血色缓缓渗入黑土地上,浓稠而壮烈。
手无寸铁的乡民们拼命逃跑,却赶不上他们挥刀的速度。有人被砍倒在地,脚受伤无法再逃,有人运气不好一刀刺进要害,直接一命呜呼。
小孩的哭泣声,女人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这群人并未对普通村民赶尽杀绝,只特别针对农会的人。小麦撒腿就跑,可惜敌不过对方,来人一把钢刀高高举起,对着她心口就捅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铁柱浑身是血地冲过来,赤手握刀,他整只手心都快烂了,皮肉支离破碎。他拼命挡住来人,回头朝小麦喊:”快逃!躲起来!等元历大哥……”话未说完,他的头颅被另一人砍下,鲜血四溅,脑袋骨碌碌滚落地上。
小麦尖叫一声,被人从身后提起领子扔地上,厉声骂道:“闭嘴。”
此刻,这场杀戮已告尾声。笑眯眯分粮的年轻人,此刻已是换一张脸,他睥睨着躺在地上的村民们,开口道:“我们是古川县的官兵,听闻这里有乱民作祟,所以前来处置。”
很多人一听官兵二字,顿时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小麦望着眼前铁柱哥死不瞑目的头颅,仇恨地盯住他们说:“卑鄙,故意挑元历大哥不在的时候……”话音未落,她顿时一声惨叫,“啊——”
年轻人重重一脚踩上她肚子,冷冷道:“他们来了,就一起杀。民不与官斗的道理都不懂?”
小麦痛得发不出声音。
此刻,年轻人环视一圈,看着胆怯的村民们,鄙夷道:“活下来的人里面还有没有农会的人?知情者若不指出来,罪同包庇,待会儿杀光你们全家!”
一开始没人说话,大家彼此左看看,右看看。直至年轻人不耐烦,用刀尖抵着一人问:“说不说?”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人瑟瑟发抖。
刀起头落,又一条无辜亡魂斩于刀下。年轻人环视一圈,再问一遍:“谁是农会的人?”
无数人低声啜泣,渐渐的,有人开始指证,将还残活的几个农会中人陆续指出来。年轻人哼笑一声,慢慢走过去,一刀就收割一条性命,将幸存的农会之中残杀殆尽。
上回徐家剿灭乱民失败后,幕后之人竟还敢聚集村民去徐大公子那里告状,呵,结果徐家因考虑到麾下士兵不少是出自西北各村,竟真个儿收手了。徐大公子甚至来勒令属下不准再参与这些事情。
年轻人嗤笑一声,徐家以为不管就没事了,这不是还有衙门么。村子住着的各位老爷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眼看火要烧到自己头上了,马上朝县衙求助。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发现这村子就是最初源头,便刻意算准那伙子驻军离开后,趁势杀入。
知县范大人断言:“他们既避着徐家就不想和官府作对,我们只要趁之不备的时候进攻,杀破那群无知乡民的胆子,呵,以后他们想卷土重来都没人会跟随!本官不信他们敢杀到县衙来!”
年轻人是衙役们的头子,他对范大人的见解深以为然。他脑子里又想到乡绅们急巴巴送上来的银钱。事儿闹大了,彻底吓破那些老爷们的胆子,为求县衙出手,他们几乎把半数身家都给送出来,啧啧,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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