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急行军下来,大伙儿路上都是露宿风餐,连糙汉子都不一定能忍下,可这女人还能言笑晏晏。她脸上也是风尘仆仆,模样狼狈得很,可表情依旧稳得住,难掩精致五官。
徐如松状似随意地瞥来,“呵”的一声,装吧装吧,不信你找不出一个能认路的向导。
他指节微微弯曲,有力地拧紧水囊盖子,抬头淡淡道:“不客气。”
杜平:“少将军这回足足带了一万军马,可是想突袭匈族?”她见徐如松神色戒备,连忙摆手道,“不能说就不说,我只是担心不知情的情况下会给你们添麻烦。”
徐如松:“放心,在靠近匈族的地方会把你放下,不会将你牵扯进战事。”他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你只需安分地跟紧队伍。”
根据他对这块地形的了解,要不了多久,前面应该有个绿洲,按目前的速度,队伍在日落前能抵达,今晚至少能睡个好觉。徐如松翻身上马,喝道:“启程。”
大部队继续前进,阳光愈发猛烈,人人身上都被晒出一层盐。大约又行半日,斥候从前方急奔而来,跪地复命:“少将军,库尔都的主翼队伍在绿洲烧杀掳掠,抢夺粮食。”
整支铁血军队在他身后停下,安静得可怕。
徐如松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开口确认:“库尔都也在?”
斥候应道:“是。”
“有多少人?”
“略多于我方,估摸一万三四千。”
徐如松这回就是奔着库尔都来的,捎带永安郡主入匈族只是顺便而已。他跟父亲对这女人的计划都只信个三成罢了,真要击退匈族还得指望徐家军。眼前不过多个三四千人,他压根不放在眼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库尔都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跟匈族的战争已陷入胶着,这回主攻部队分别是左亲王库尔都这一支,以及三王子丹□□的队伍。围城久攻不下,丹□□已经率军回去调整,只留库尔都还在伺机骚扰。
徐如松一扯缰绳,正欲向绿洲行进,却见那位永安郡主不知何时策马停在他身旁。他蹙眉,不善道:“何事?”
杜平将刚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她慢悠悠来了句:“少将军打算跟库尔都一战?”
徐如松硬邦邦回道:“是。”
杜平:“打起仗来刀剑无眼,少将军可否派一队人马保护我?”
徐如松挑高眉头,女人果然碍手碍脚,这种时候还要他分出兵力保护。呵,想到这女人脸上平静肚子里却怕得发抖,他冷笑一声:“可。”
杜平盈盈一笑:“多谢少将军。”
徐如松淡淡“嗯”一声,再不犹豫,双腿一夹,率军向绿洲方向奔去。他们在沙漠中急行一个多时辰,已隐隐能看到前方水草丰茂。本该是颗沙海明珠,但此时此刻,却见那方向火光滔天,滚滚浓烟冲上天际,似乎还伴随着尖叫哭喊。
徐如松整个人无比冷静,勒令全军下马,然后在马蹄上绑上布条,悄无声息地靠近。
大队军马离绿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一刻,他们如同一道闪电般刺入前方,与左亲王队伍杀作一团。
从头到尾,杜平都跟在最后面观看。她身旁围着一支十人小队贴身保护,看她走得近了,连忙劝阻道:“前面危险,不能再靠近。”
吹到脸上的风都带着滚滚热浪,火焰随时都会烧过来。天空中都是乱哄哄的声音,兵械相抗,嘶喊冲击,杜平遥遥望去,绿色的大地上浸满鲜血,不知来年是否会开出赤红的花朵。
这本该是一片沙漠中的世外桃源。
杜平轻声问:“你们是不是很想上去帮忙?”
士兵低头恭敬道:“少将军命令我们保护您。”
杜平笑了笑,将长发往后一捋。相比而言,她在战场上经验的确不足,这两年也就帮着一起剿过匪,可剿匪最多也就上千人的队伍,不像眼前大规模作战。她目光在战场上巡回,一下子就盯住右方一中年男子。
男人的头发又黑又卷,在脸颊两旁扎成辫子,头上戴着一顶圆帽。他五官粗犷,嘴巴很大,开口说话时仿佛整张脸从下巴处裂开。
杜平看过他的画像,即刻认出,这就是库尔都。
她本以为徐家会派一小队人马悄悄送她去匈族,可那日清早徐如松表明亲自护送,而且还带着一万人马,她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凭她一人,不值得徐家如此劳师动众。
直至今日,她才确定徐如松的的确确是追着库尔都而去。
杜平思及此处,神色微敛。这样她的计划也该相应修改,库尔都若能死在这里,至少能加快她分裂匈族一半以上时间。毕竟谁都知道,左亲王麾下兵力占据匈族四分之一,举足轻重。而且今日机会难得,此处竟然只有主翼队伍。
可眼前胜负难分,主将又是最难抓的。恐怕只要匈族一落下风,库尔都就会闻风而逃。
杜平心中已下决定,现在就该引库尔都出手,再迟就晚了。她突然出声:“都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几位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这位少将军命令严加保护的女子开始单手解开衣襟,另一只手从包裹里掏出一件匈族贵族长裙,珊瑚赫的色泽灼灼其华,艳丽得不敢逼视。待他们看到前几颗盘扣松开,露出锁骨上一抹白皙,纷纷狼狈地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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