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厉停在远处,既未上前帮忙,也没开口说话。他只是随意一摆手,身后阵型立刻在几息间展开,严严实实列成方队。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戮气息。
徐如松冷冷瞥来一眼,嘴角撩起,真是让人兴奋啊,让他忍不住想试试,跟这位不败战神交手究竟是何滋味。思绪只是一闪而过,他仍记得这是战场,收回目光,举起长|枪继续厮杀。
副将立刻察觉情况不对,喊道:“杜将军,还不快来帮忙?”
杜厉军队仍是一动不动。
副将心下一沉,强打起精神继续突围。他不断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杜厉之前不和汉军对战的规矩,所以才迟迟不上来。生死一线中逼出潜能,他付出极大代价,总算带着几百人撕破一道口子,杀出重围。
他们拼命向杜厉队伍奔去,就快接触到的时候,只闻杜厉沉声开口:“杀。”
副将众人面露不敢置信之色,想逃已来不及。
命令一下,队伍阵型飞快变化,一个都没漏下,将逃出生天的这些人斩于马下。徐如松解决完包围圈里的残兵后追上来,此时,鲜血浸入沙子和石头里面,库尔都主翼队伍已全部灭口。
徐如松骑着马靠近,枪尖上还滴着血,红缨上也粘着黑乎乎的东西,血和脏污混在一起,一看即知他枪下索取了无数人命。
身后大队人马随着他一起靠近。
徐如松笑了笑,出言不逊:“杜将军总算是弃暗投明了。”无论有什么内情,他都看不起杜厉这么多年来投靠敌营的行为。
杜厉咧嘴一笑:“把自家比喻成明,脸皮也够厚的。呵,京城里的人看不惯徐家已久,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们也会变成暗。”他抱着胳膊,神色傲慢道,“不知道皇帝还能忍你们多久?”
徐如松脸色一紧。
杜平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开打,便从后头策马出来。这种情况下,无论对错,她自然要站在父亲这边。她肃然开口:“少将军,刚开始你就摆出如此态度,接下来恐怕不好合作。”
徐如松冷冷扫她一眼,随即撇开脑袋闭紧嘴巴。
杜平见好就收,对他说:“你再给我几个信号弹,这段时日里盯紧点,我等哈尔巴拉一回来就动手。到时候,你们看到信号弹就朝王帐攻过来。”
徐如松看她一眼,淡淡道:“嗯。”他摆了摆手,后面立刻有人双手奉上信号弹。余光扫到她银辉下的容颜,他忍不住又看一眼,心中感慨,这女人胆子怎么能大到这程度?本想嘲笑她无知无畏,可经今日一战,她这么胡乱一搞竟然也能成?他只能把话吞回去。
杜厉看到徐家那小子看了女儿许久,顿时发出“嘿”的一声,不怀好意地警告:“喂,把你的招子收回去。”
徐如松被人戳破,狼狈在脸上一闪而逝,很快又稳下来,平静地朝杜厉望去。
两个男人对视的目光中似乎有火花闪烁。
杜平重重叹一声,她突然能理解当年师兄面对她挑事时的无奈。她翻身下马,走近地上那几具匈族士兵尸体处,库尔都的副将把左亲王的尸体驮放在马背上,似乎想带他回家。可战斗时马匹受创翻腾,左亲王的尸体也就此掉在地上。
尸体已经僵硬,库尔都胸口致命伤已凝固成深红色,面部发青。
杜平:“少将军,库尔都的尸体就由我们带回去。”
徐如松将视线从杜厉转到她身上,道:“想好理由了?你打算怎么跟哈尔巴拉解释?”
“解释?”杜平勾唇,“不用,这是送给大王子的礼物。”
沙漠里的夜晚温度很低,带着一缕寒意,她微微侧着脑袋站在尸体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月光下,她脸色白皙得没有一丝生气,衬着长发漆黑如墨,仿佛黑白无常来索命。
夜深人静,徐如松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刹那间,脑中本就不多的风花雪月悉数散去,只剩一个念头:惹什么都不能惹这女人。
匈族大王子最近心情很好。
父汗最初宣布开战时,命左亲王和老三丹巴|特儿为前锋,那时候,他心里颇不畅快,觉得父汗果然偏向老三。可打了一阵子后,老三灰溜溜回来了,还特地冠冕堂皇搞个理由出来,说补给跟不上。
大王子在肚子里冷笑,谁不知道是他主持后勤事务?老三就差没骂他背地里使阴招了。结果,父汗听闻此言,当众骂了老三几句。大王子这才心里舒畅。
这次战事没有杜厉帮忙,一直撕不开徐家的口子。仗也打了,人也死了,却一直搞不到粮食财宝。父汗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幸而,母亲所属的砂缇族进贡了一批粮草,总算让父汗脸色舒缓一些,给他的笑脸也多了。
大王子入睡之前还在想,等库尔都再打个胜仗回来,呵呵,老三将来只剩下缩着脑袋做人的份。
结果当日深夜,他便收到杜厉通风报信,整得他一晚上没睡着。顶着一对黑眼圈熬到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库尔都的尸体。
帐篷里静悄悄的。
大王子眼眶慢慢红了,刚流下一滴泪他就抬手擦去,开口问道:“看到是谁干的没?”
杜厉回道:“我赶到的时候左亲王已死,地上只剩一堆尸体,有匈族人也有汉人,死的那些汉人从衣服看,都是徐家军。”顿了顿,他迟疑道,“不过,左亲王副将还剩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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