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猛然抬头,恨道:“他可有留话?”
杜厉这回迟疑的时间更长,他以耿直出名,为人处世上一根肠子通到底,连他都不敢说的话,定有难言之隐。
左亲王一死,大王子的实力被削去一半。他心中已有猜测,急于知道真相:“杜将军,你尽管说。”
杜厉下定决定,抬头道:“他说有内奸,只来得及说完这句,就咽气了。”
“混账!”大王子用力一拍几案,桌子裂开一条缝,他咬牙切齿道,“定是老三。”
杜厉反而劝道:“他并未说是三王子。”
“除了他还有谁!”大王子一脚踢翻桌子,“他为了对付我无所不用其极!”
杜厉:“我先将尸体运到您这里,待可汗回来后再做禀报。”
库尔都死了,大王子就试着笼络其他武将。他目光一下子放到杜厉身上,百般气愤之下脸上硬是挤出笑来,说:“杜将军这回的情谊,我领了,多谢。”
杜厉客套地一拱手,以理所当然的口气道:“中原讲究嫡长为先,可汗不在,我自是先通知大王子。”说罢,他便告辞离开。
大王子亲自送他走一段路,回到帐中,便一直将那句话记在心头,嘴里喃喃道:“嫡长为先……”父汗向来喜欢中原文化,也当如此作想才是。
杜厉脚步越走越急,想到女儿正在帐中等他,他一颗心早就扑了回去。他拉开门帘一看,兄长和他一双儿女也已等在里面。
闻声,杜平抬眸笑道:“爹回来了。”
杜厉一颗心顿时化了,他盼这画面盼了多少年,老天总算没辜负他。杜大将军假咳一声,掩饰脸上动容。他开口:“我按照你说的那些,都讲给大王子听了。”
杜平:“那就好。”
杜厉回想起刚才那番对话,扭过头盯住女儿,两只眼睛一瞬不瞬,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杜平迎上父亲的目光,忍不住抬手擦脸,问道:“我脸上粘了什么?”
杜厉大马金刀地坐下,单手支着下颚,继续盯住她:“怎么能这么聪明呢?不亏是我女儿。啧啧啧,平儿,他说的每句话都被你猜着了,你压根都没见过他就能猜这么准?你这是开了天眼?”
杜平还没说话,坐旁边的杜子文也嗤笑出声,杜厉立刻一个眼风扫过去,杜子文连忙捂住嘴。这位二伯比他爹还厉害,说开揍就开揍,根本没商量的余地。他可不想当着杜平的面被教训一顿,那真是脸面扫地。
杜严无奈地顺他毛,道:“有这么个女儿,人生无憾了?”
杜厉得意笑道:“那是。”
杜严拿这个弟弟也没办法,他转头面向侄女,问出心中疑惑:“永安,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今日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杜平笑道:“大伯但说无妨。”
杜严:“你这两年专心发展西北,是想着终有一日打回京城吗?”
杜平毫不犹豫:“是。”
杜厉挑了挑眉,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甚至欣慰一笑。
杜严:“你这次和徐家合作,是想趁机收归徐家军?将整个西北势力都整合在一起?”
杜平:“是。”
杜严凝视她双眸,缓缓开口道:“你该知道,这些很难。”
杜平笑道:“这世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哪有什么是容易得到的?大伯,我若心甘情愿庸碌一生,就不会跑到西北来,留京城也能荣华富贵。打回京城的事我不急,也不想做第一只出头鸟,能不背负骂名还是不背负的好。我人虽在西北,可天下各处的消息都瞒不了我,相信我,在我动手之前,一定会是其他人先忍不住,也许会是乱民,也许会是各地总督,也许会是朝廷新晋封赏的那位南越王……群雄争霸的日子不会远了,但是,不论他们有多强,等我拿下徐家军,这些都不会是对手。”
杜严久久没有言语,再抬眸时,他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字句清晰地说:“如果这次任由徐家军和匈族缠斗,等到他们两半俱伤,更有利于你收服徐家军。”
待哈尔巴拉一死,再让徐家军消耗匈族主力,等草原各族被彻底打散后,完全可以利用祥宁公主和她生的小王子来笼络人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接手这支可怕的草原战力。
至于徐家军,估摸那时已伤残过半。届时只要杜厉率军南下,再加上西北各村兵力前后夹击,对徐家军的胜算可超过七成。比起如今委曲求全的合作,不如放手一搏。毕竟依照目前局势,徐家军二十万,而杜厉加上杜平手中兵力不过七八万之数,名为合作,实则恐怕会被徐则牵着鼻子走,不划算。
这些道理,不用杜严提醒,杜平心里也明白。
杜平懒懒靠在椅子上,这几日一直急行军,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今日松懈下来后,她全身酸痛,脑子反应也慢些。
她嘴角翘起,笑道:“可不论徐家军还是匈族,将来都是我的,消耗他们就是消耗我的实力,影响将来争夺天下之战。”
帐中所有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怔。
杜厉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都说女儿肖父,果然,他闺女比他还狂。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敢说都是她的。
杜严无奈道:“这么有把握?”
杜平刚仰头饮下一杯浓茶醒神,她半阖双眸,捏了捏眉心,道:“自到了西北后,我这几年一直暗地里打听徐则的事,猜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直至前些日子见到他面,”她抬眸,笑了起来,“我挺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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