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看得怔愣,他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这才让她一试,却不想能看到如此画面,气吞山河,心绪澎湃,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他脑中有一个念头:一个好的首领,可以不会打仗,可以学识浅薄,但一定要能凝聚人心。
平阳公主殿下啊,您究竟生出了一个怎样的女儿?您知道吗?
杜平扬眉一笑,静静看着他们高声呐喊,许久,她抬起手示意噤声。
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
杜平:“从明日开始,我会通知诸位将领重组事宜,因是两军乃至三军整合,人员会有变动。为证明我并没有吞下徐家军的野心,以后凡是商议关系西北将来的事情,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徐将军说了算,而是由在场四品及以上官员跟我们共同表决。”
徐则徐如松神色陡然凝固,不敢置信地望去。她说什么?事先怎么半点预兆也无?这样的情势下,全军情绪都已被她点燃,他们如何能阻止?
徐则这时才想起,永安郡主的确曾问过他,军中事情是不是他说了算,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这手腕,不服不行,愣是把徐家主场的宴会沦为她的踏脚石。步步为营,真是辛苦她了。
她知道短时间内不能压下徐家在西北的声望和势力,即便各军打散重组,她也比不过徐家在军队中的影响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徐家和她的话语权强行拉到同一水平……徐如松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道理他也懂,却没想到永安的动作会这么快。他还思索着她接下来打算怎么融入徐家军,她却已经远远把他抛下,呵,岂止是融入?根本是在一夜之间奠定她在西北的位置。
杜平也倒满满一杯酒,笑盈盈朝徐则走去,面子里子都给全,递上前道:“徐将军,请。”
徐则知道接下就是默许的意思,可他骑虎难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杜平微微一笑,又给自己倒一杯,浓郁的酒香弥漫四方,她举向众人:“接下来,与诸君同乐,不醉不归。”
她一口饮尽,笑着将酒杯倒置,一滴也没剩下。
全场欢呼如雷。
第二日,天亮了,酒也醒了。
木已成舟,徐则心中虽有疙瘩,却只能默许一切。他吩咐几个族中子弟去跟永安郡主商讨军队重组的细节,而他和长子专心谋划下一次对匈族的进攻。
元青闻讯后,亲自带着第一批人马约五千之数赶到玉槐镇。
重组事宜上回就把消息带回去了,杜平又详细完善内容,先和自己这边的人达成一致,然后与徐家逐条讨论。事情进展很顺利,没几天就完成所有商谈,不少参与的人看到这些条款,觉得永安郡主果真没有私心。
书面上的东西双方都同意了,接下来,就轮到实地调整操练。队伍重新划分倒还算简单,士兵们都服从分配并无抱怨,麻烦的是划分之后的训练,双方花不少精力协调统一。
元青曾经训练士兵的法子大多是从胡家那里学来,再融合自身的领会,独成一体。骑兵步兵□□手乃至炮兵他全都成立,甚至连水战也不虚,毕竟南边的地势比草原上复杂得多。再加上背靠江南商会,他从来就没缺过武器物资,即便人数上略有不足,也能在武器上找回优势。
徐家则不同,他们并不重视步兵,因着草原上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全都是骑兵交战,是以双方整合后训练的第一天,差点没吵架。
接下来几日,元青皆是起早摸黑,一直跟徐家将领商讨训练计划和人员配置,忙得不见人影。
杜平好几次都去旁观,士兵们一看到她顿时精神更足,连午休时候都没人叫停。反倒是杜平笑着开口:“大家先去吃吧,今日我请客。下午还得接着练,酒是喝不成了,不过鱼肉还是有的。”
众人一声欢呼,顿时争先恐后地向食堂跑去。
杜平走在元青身旁,看到他脸上被晒得通红,掏出一罐膏药:“要不要涂一涂?到时候晒伤了会痛。”
元青抹一把额上汗水,摇头道:“谢谢,不用这些。”
杜平眨眼:“嫌丢脸?”
元青略有支吾:“……也不是。”他避开永安戏谑的目光,又低头去抹脖子上的汗水,“就我一个人抹,会不好意思。”
杜平噗嗤一笑。
这道笑声中的调侃意味太浓烈,元青默默低头望地,幸亏他脸上已经被晒红了,所以让人分辨不出此脸红非彼脸红。
杜平:“我今日有事找梁副总兵,傍晚跟你一起回去,若是你先练完,记得等我。”
元青看她一眼,点头。
杜平找梁副总兵商讨军饷之事,他们将司务长一并叫来,把近几年的朝廷拨下来的款项都查阅一番。
从先帝开始就国库空虚,已经好几年没有拨足军饷了,尤其是四年前,那一年竟只拨一成预算过来,整座西北军营都过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岁日,直接导致战力虚弱,让匈族趁势溜进中原,然后有了后面屈辱的战败跟和亲。
杜平查看整整一下午,从官衔最高的徐则,查到最底下的火头兵。她看得两只眼睛都发酸,便阖上双眸,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穴位,叹道:“我大概都知道了。”
司务长满脸期待,忍不住问:“郡主打算跟朝廷去要钱?”
杜平睁开眼,笑道:“你觉得朝廷会给我这个面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