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永安,你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用苦肉计。”
“好。”
元青沉默一瞬,又道:“如果情势允许,你别把自己的婚姻当成筹码,多替自己考虑些。”
“好。”
元青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脸上讶异一闪而过,他没再说话。
杜平揪住他的衣袖,仰着脑袋问:“就这些?”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元青:“你不用愧疚,我也不需要同情。我今日选择说出口,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只想要一个开始。”
杜平怔了怔,望着师兄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啊,因师兄在她面前一直容忍而耐心,她几乎都快忘了,师兄骨子里的骄傲。
灵佛寺里,那个比武却不许师长承让的少年。
青寨中,那个折断自己腿骨却闷不吭声的少年。
在江南战场上,那个明知前路九死一生却能说出“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的少年。
过往历历在目。
师兄从来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过。
杜平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笑了:“好。”她松开手退后一步,“是我小看了师兄的气量。”
元青微微一笑:“好好休息,告辞。”
这日晚上,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之后接连几日,雨势都未转小。
西北望族和百姓的冲突也一直持续,因找不出刺杀永安郡主的凶手,百姓们不仅天天堵住吟月街不让做生意,甚至有不少人赶到这些大家族的宅门前,破口大骂。
本来么,这些人家里的奴才在普通百姓面前自恃高人一等,换做平常,早就指挥家丁们挥着扫把来赶人,可这一次,闹得实在是大,围堵的百姓也实在是多,管家看到门外一大片黑压压的脑袋,不敢妄动。
汪家戴家和宋家都想讨饶,可永安郡主紧闭大门,对外拒绝的理由都是养伤不见客。
他们用钱买通一些亡命之徒,让他们去官府认罪自首,想着案子了结就没事了。可范知县总有办法审出这些人是冒名顶罪。
一时之间,几大家族的名声在坊间愈发恶劣。
这三家的女婿里面,只有汪家女婿顾参将还留在玉槐镇,老丈人好说歹说,总算劝动顾参将去向永安郡主求个情。
顾参将有点抹不下面子,跟个年轻姑娘求情本就说不过去,再回想起那次他跟永安郡主起争执……唉,不想了不想了,既然都答应岳父了,哪怕会被郡主指着鼻子骂也得去。
他事先做了无数心里准备,鼓足勇气敲响大门。
小麦来开门,露出一条门缝,眨眨眼道:“见过顾大人。”
顾参将尴尬道:“不知郡主伤势如何?我今日是来探病的。”
小麦口下不留情:“探病?过这么多天才来看?”她胆子大,直接就说,“再多等几天,郡主伤势彻底好了,这不是都不用探望了吗?多省事。”
顾参将:“……”
他背后就是一条大街,人来人往,他没脸跟个小鬼当众吵架。
小麦也能看出这点,客气地笑了笑,拒绝道:“郡主正睡觉休息,顾大人请回吧。”说罢,“啪”的一声关上大门。
顾参将的衣角都差点被夹住,他忍下火气,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去。
徐则知道老顾吃了闭门羹,无奈一叹,他不知道换成他去境遇是不是能好上一些,估摸着,悬呐。
如今局势针锋相对,百姓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闹事,而范知县又老神在在地撒手不管,偶尔几次插手,也是名为安抚实为挑衅,拉偏架帮永安郡主说话。
徐则担心真闹起民变不好收场,他便厚着脸皮来拜访。
徐大将军的面子还是比顾参将足一些,大门打开,徐则被迎了进去。他略带不安地坐在堂屋等人,不多时,看见侍女将永安郡主扶了出来。
杜平脸色犹带病气,双唇干燥而惨白。她右肩的衣服明显比左肩高一些,足见衣服下面裹着多厚的布条了。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淡淡一声招呼:“徐将军。”
见这架势,徐则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明眼人都明白,这次是永安郡主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就为了把那几个家族往死里整治。徐则不信她的伤势能有多重,可问题在于,他不愿意为那几个家族跟永安郡主撕破脸,在行刺事件后,他的沉默已代表一种态度。
眼下,永安郡主明显不愿收手,她还未得到她想要的。
徐则开门见山:“郡主,若他们愿意交出土地,你能否高抬贵手?”
杜平笑道:“徐将军,当初若徐家军出手,那我只要土地和那些重要营生。可如今的价码不一样了,我占尽胜机,明明可以将他们全盘通杀,凭什么罢手?他们愿意付出什么来让我放弃将得利益?”
说这句话时,她没再摆出有气无力的虚脱模样。
面具都揭开了。
徐则沉默片刻:“现在的条件是什么?”
杜平:“所有,他们占据的所有东西。”她单手支颐,嘴角翘起,“跟抄家差不多意思吧,不过,命可以留着。”
徐则脸色一变:“郡主,这跟要他们的命并无区别,一无所有以后他们怎么活下去?”
杜平语气凉凉地开口:“那些普通百姓怎么活,他们就怎么活呗,怎么,他们有手有脚还念过书,怎么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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