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杜平便想把织布坊移到草原上做,这里的工钱便宜,布匹的成本压更低,于商会有利。另一方面,草原上建起一座座工坊,归顺的民心也能更稳定。
小麦在旁边问:“南边已经打起来了?战况如何?”
杜平:“江南撑不了多久,”顿了顿,“除非胡高阳改变心意,愿意跟张天斗上一斗。”
小麦撇嘴:“他心眼儿小,连漕帮遗孤都想扣押,怎么可能在乱世的开端就先消耗兵力?我觉得啊,那姓胡的肯定想徐家军先牺牲,冲到最前面跟张天打。”
杜平多看她一眼:“你很有想法啊。”
一眨眼,小姑娘就十四岁了,个子抽高了,五官漂亮,可惜皮肤还是黑黝黝的。
小麦抬头挺胸,叉腰道:“那当然,我可聪明了。”她对胡家看不上。在她眼里,天下英雄都在西北,她哼了声,“那些人也不想想,每个人都想做渔翁,谁来扮演鹤蚌?”
杜平目光一闪:“总有傻子先冒头,比方说陶明惜。”
小麦眨眨眼,问:“陶明惜是谁?”
杜平看她一眼,并未回答:“先不管这个,我需要派人去草原准备织布坊的事情,你想去吗?”
“要去!要去!要去!”小麦一蹦三尺高,“我可算等到机会独当一面了!”
杜平噗嗤一笑。
小麦紧紧握住她的手:“杜老大,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杜平点头,摸摸她的脑袋,从她刚到西北开始这孩子就跟着她,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好像养了个女儿似的。她选择小麦当然不是因为关系亲近,而是看好她的能力。
“我相信你。”
小麦被这四个字说得不好意思,低头揉揉脸,扯开话题道:“要不要先看信?看信看信。”
杜平笑了笑。
算算日子,江南过来的商队也快抵达,信里说的应该就是这事。
杜平拆开信封,目光快速往下扫。一开始,她神色轻松,待看到下面,她突然怔住,捏着信纸的手指紧了紧。
她的怔愣太明显,小麦忙问:“怎么了?”脑袋也跟着凑过来看。
杜平垂眸,将信上最后几句话又仔仔细细看一遍,确定没看错。她轻声说:“千瑜不肯离开江南,她要跟陈家其他人一起待在凤阳。”
小麦立刻安慰道:“别担心,张天哪怕攻入江南,也不会大肆屠杀商会,他还要靠着商会的人给他赚钱呢,陈家主肯定是这么判断才留着的。”
杜平沉默许久,不但如此,信上还说了其他的:“千瑜不会来西北,但是兄长一家会跟着商队一起过来。”
小麦眨眨眼。
杜平望着她,问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小麦天真回道:“她信任你?她把兄长托付给你?”
杜平慢慢将信纸塞回去,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动作,许久都没有说话。她抬手捂住额头,竭力压下喷涌的情绪,轻声说了句:“我何德何能值她如此相待?”
千瑜信上提到,若她不幸身亡,兄长将继承陈家。
所以,她把兄长一家都送过来。
信上的口吻很是轻巧,就如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最后一句这样说——
郡主若护住兄长,陈家也将尽在您掌握中。
良禽择木而栖,您便是吾中意的凤凰木,愿以命相待,以身家相托。
时年九月,张天攻破凤阳的城门。他入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征粮,每户人家都需交出家中储粮的半数。
普通百姓倒还好,家中粮食拢共就那么点,士兵们一顿翻找,柴房地窖都不落下,一眼就能看出余粮多少。士兵们虽然每次都拿得比半数多,但总归记得上头反的吩咐,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多少留点儿给百姓。
但世家大族则不同,他们储备的粮食以仓廪计数,堪比官府。说难听些,现今官府粮仓空虚,还未必及得上这些家族。为了让军需得以保证,张天直接派重兵镇压抢粮。
一时间,张天的名声在江南世家中臭名昭著。
张忠书无奈相劝:“天儿,我知你当年走上匪路就是因为官府和世家的剥削,你贯來不满他们,但你须知,他们也是这世道的根本,我们不能与根本作对。你的士兵能帮你打天下,却帮不了你治天下。”
张天沉默片刻,否认道:“在南越的时候我就明白这道理,今次这样做并非刻意针对,而是军粮不足。”
张忠书摸摸胡子:“咱们先不远征,现在要做下的,是把凤阳周围一圈都稳下来,耐下心慢慢来,军粮的事也可缓一缓。”
张天思索片刻:“可。不过那些家族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且容我先拎两个出来杀一儆百,吓破他们的胆子后,不怕他们不从。”
张忠书欣慰道:“这才对。”
张天挑出两个最不服帖的家族,诛其九族,江南的声音一下子就熄灭了,南越军所至之处,皆俯首称臣。不少人对他献礼,金银珠宝和美人皆有,张天通通收下,并给他们授予官职,替代掉原先的朝廷命官。
料理完这些,张天带着几名亲信来到陈家大宅。
陈千瑜率几名族老亲自迎接,恭敬至极:“见过王爷。”
张天哈哈大笑,上前扶起她:“免礼免礼。”宽大的手掌在她肩上轻轻一拍,“我跟会长可算是老相识了,当年还靠你慷慨解囊才帮青寨度过难关,何必如此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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