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年在江南,厉堂主选择站她这边时说的话。
那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说:卫海拿下帮主之位我毫无怨言,但是,他不该想着老子传儿子,儿子传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杜平转头盯住父亲,坚定道:“爹,我没想做女皇,也不想再让任何人做皇帝。”
杜厉彻底怔住。
“算了,这些事等我打回京城再说。”杜平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埃,“我先回西北去,然后给胡高阳写封信。”
这话转得太快,杜厉又是一呆:“啊?”
杜平俏皮地一眨眼:“写封信给胡高阳壮壮胆,好让他去打张天。”
湖广总督府。
书房内摆着一张偌大的沙盘,上面的山川河脉栩栩如生,每一条官道和小道都描绘出来,方便人寻找捷径。
胡天舒修长的手指从运河上划过,开口道:“从水上走肯定行不通,漕帮发现我们的行踪一定会禀报给张天,我们只能选陆路。”
胡天磊插嘴:“若是永安带人潜入凤阳,你觉得漕帮会帮忙隐瞒吗?”
屋中顿时安静。
胡天磊见父亲和大哥都朝他看过来,抬手抓抓头发,犹豫道:“我就这么一问,万一漕帮愿意跟永安合作,我们可以找她帮忙啊,于我们来说,也就多一条退路。”
胡高阳很想扒开小儿子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他问:“你觉得经过上回的事后,永安郡主还会跟我们合作?”
胡天磊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会。”
胡高阳开小儿子的玩笑:“因为你长得好看?”
胡天磊挑眉瞥来,顺着他爹的玩笑说下去:“虽然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很可惜,永安不吃这套。”
闻言,胡天舒在旁轻笑一声,不管说什么事,天磊那小子都不忘自夸。
“哥,你别笑啊,你总不能昧着良心说我长得不好吧?”胡天磊朝他哥望去,指着自己的脸,“看着我的脸说,哪里不好看?”
胡天舒哈哈大笑。
胡高阳拿他们没辙,拍拍桌子:“你们两个,正经事要紧。”
胡天磊抗议:“爹,明明是你先开我玩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胡高阳无奈道:“我只没料到,都这种时候了,你开玩笑的兴致比谈正事还高。”
胡天磊斜睨他爹一眼,说:“好吧,谈正事。上回是我和哥得罪她,不管她心里怎样想,表面上跟你的关系总归还不错。而且,那回永安拿到她想要的人顺利离开了,我跟哥还挨揍了,面子里子都给足,她有什么好抱怨的?我挨揍的都还没抱怨呢。”顿了顿,他目光一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理由,我觉得她也想我们打下凤阳。”
胡高阳沉思片刻:“……这倒是。”
唉,凤阳这堆烂摊子,本来哪需要他来考虑?这本该是徐则的难题。
想起徐则抗旨不遵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叹气。他跟徐则打过好几次交道,自认对徐则的性子摸得挺准。这家伙的忠心在本朝几个有名的武将中算是数一数二,本以为皇上一下圣旨,他肯定会带兵来收拾张天。
岂料,徐则竟抗旨不尊。
胡高阳叹息不已,这么一来,把他的算盘全打乱了。
他叹道:“我本来想把张天留给徐则的,可惜啊可惜。”
胡天磊两只手枕在后脑勺上,也跟着叹气:“肯定是永安从中使坏,爹,你后悔了吧?那次就该把她强留下来才对。”
胡天舒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突然打断:“爹,天磊,旧事先放一边。”
他转身拿起两面小旗子,一面插在凤阳,一面插在京城。他退开一步,将这两面旗子展示在他们面前,道:“我们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这个。”
交谈中的两人同时向前看去。
胡天舒指着旗子问:“我们究竟是先拿下凤阳?还是先救援京城?”
胡天磊考虑得很直接,说:“张天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陶明惜不清楚,没打过。”他侧首往旁边看一眼,“要看爹怎么想。”
胡高阳用食指抵着下巴,眯起眼沉默不语。突然,他朝长子抬了抬下巴:“先说你的看法。”
胡天舒:“刚才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只是攻打凤阳的其中一个难题。还有个更危险的事需考虑,就是腹背受敌。”顿了顿,他继续说,“陶明惜能这么干脆地攻打京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背后没人,东北已是尽头,没人会从背后突袭他。连荀琚想对付他,都得绕道过去。但是我们不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可能受敌。”
胡高阳起身,徐步走到沙盘前。虽然地形都记在心里,可看着实物的时候,更有利于思考问题。
湖广南面其他城池已尽数被张天拿下。
东面隔着一个省就是凤阳,如果要打,还需绕道而行。
至于北面和西面,威胁最大的就是徐家军,若不小心被端了老巢……啧啧,他都没地方哭去。
胡高阳抬眸:“你们觉得徐家军会反吗?”
胡天磊眨眨眼,先回答:“天下大乱,任谁有实力都会想试试的吧?”
胡天舒沉声:“徐则未必,他一心抗击外贼。不过,现在匈族忧患已除,就有些说不定了,再加上,永安郡主在那里……”他望着父亲说,“依儿子的判断,他会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