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子弟立马息声,哪敢啊,万一去了回不来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永安郡主越走越远,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地离开孙府,府外的街道上只余一地烟尘纷纷扬扬。
孙首辅眉头微微舒展,对管家吩咐道:“让老大来处理这事,处理完了,再让他到书房来找我。”
管家低头:“是。”
说罢,孙首辅双手负在身后离开,可走两步,他又停下,添上一句,“让老二也过来,跟老大一起来书房。”
管家一怔,应道:“是。”
孙远航奉父命把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妥善处理后,便和二弟匆忙赶去书房。他一知道永安郡主亲自来跟父亲聊过,并引来这帮人不管不顾地闯进府中。再一联想,昨夜西北军入驻京城大街小巷……光凭这些,他就断定事情小不了。
兄弟两人快走到书房门口时,又整整衣襟放缓脚步,轻轻敲门两下:“父亲。”
孙首辅淡淡道:“进来。”
兄弟两人便推门进来。他们一眼就看到父亲手上翻阅着一本手写的册子,再靠近点,便能看出这上面记录着京城各大家族的族谱。
孙首辅没跟他们说话,仍低头看着册子,一手翻页,另一手拿着笔,在有些名字上圈起来。
孙远航心里一凛,开口问道:“父亲,不知小师妹今日是何来意?”
孙首辅这才放下笔和册子,抬起头来,道:“她要对京城各家族下手,收回土地。”
第238章 他只寄望于不是永安的……
孙远航神色一震,然后默然不语。
孙远兴没长兄这么好的定力,脸色巨变,道:“她若强硬行事,这些家族便不会支持她,对她并无益处,甚至会遭受反噬。为什么?她明明可以把事情做漂亮点,趁机获得这些家族的支持,当个摄政王也不是不行。”
孙首辅望着二儿子许久,直把孙远兴看得心虚,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孙首辅轻叹一声:“是啊,对她并无好处,你觉得她这样做对什么有好处?”
孙远兴皱眉,一下答不上来。
为官之道,应该笼络可笼络之人,壮大自己的支持者。以他对小师妹的了解,她应该懂这个道理,为何还坚持跟大家族作对?
孙远航闭了闭眼,他对小师妹了解更多,当年还在京城时,小师妹就表达过这个意思。今日听父亲道出,他竟不感到意外。
孙远航苦涩一笑:“她这是逼着京城大家族另选他人。”
孙首辅慢条斯理问了句:“还能选谁?”
孙远兴脱口而出:“选胡高阳,选张天,她不过是打下京城,离占领天下还早呢。”
反倒是孙远航思绪一滞,答不出话来。他想得更远,以他对永安的了解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紧跟着便朝父亲望去。
孙首辅呵呵一笑,笑容中带有讽刺之意。他目光巡回在两个儿子脸上,开口道:“若是这样,她会更高兴,等于亲手将把柄递到她手上,杀起来更没压力。”
孙远兴噎住,头上冒出冷汗来,心道,不至于吧……
孙远航抿唇不语。
“先不说这个,”孙首辅道,“我找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讲另一件事。”
两兄弟立刻回过神,恭敬道:“父亲请讲。”
“我决定在族谱中把自己除名,然后将族长之位交给你。”孙首辅望向长子,“远航,孙家今后就靠你了。”他又望向次子,“远兴,好好辅佐你兄长。”
这事来得太突然!
愣是孙远航的城府都不禁呆住,好半晌,他才恢复正常,忙问:“父亲,究竟怎么了?小师妹威胁你了?”
孙首辅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端详俩儿子神色许久,忽地一叹:“我这辈子,一路都走得平坦。幼年时,家境优渥保我衣食无忧可专注于念书。年少时,便才名满天下,得无数士子推崇。十八那年,我在金銮殿上被钦点为状元,风光无限。之后官途坦荡,一路走到太子太傅,进入内阁,如今做到内阁首辅,可谓志得意满。”
孙首辅说这些话时,脸上殊无笑意,也无得色,只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娓娓道来。他脸上的神色似在回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沉默下来。
孙家两兄弟不敢打断父亲,只耐心站在原地等待。
孙首辅嘴角扯出一抹笑,轻微得几不可见,像是笑,又像是自嘲:“遇到冯佑,是我遭受过最大的打击。说来不怕你们笑话,年轻的时候我压根看不上冯老头,这人风流轻佻,科举中表现也不过尔尔,只是个二榜进士。但就是这个人,生前一直压我头上,他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一路高升,他做了首辅我便一直只能当次辅,呵,不得不承认,他比我厉害。冯老头遇小事喜欢和稀泥,可真碰上大事了,他比谁都可靠。”
最后那一句,孙首辅声音笃定而沉稳。
孙远兴怔住,惊讶地张嘴望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失态,赶紧收回目光闭上嘴。他只知道父亲跟冯首辅是死对头,以前朝中常有人笑话父亲不及冯首辅,甚至有人猜疑父亲每次与冯首辅意见不一是心生嫉妒故意找茬……却没想,父亲对老对头的评价如此之高。
孙首辅:“他帮先帝制定西北防线,将匈族牢牢挡在边墙之外。平阳公主心有异动时,他也是第一个发觉的,立刻出手平衡朝廷势力,把各家蠢蠢欲动的念头都压下……凡事种种,有他在,局势就没大乱过,总能在风雨欲来之前就平定一切。他那个人啊,看着私心重,喜欢享受富贵和特权,这点常被御史诟病,可也同样是他,能有魄力不让孙辈出仕,那几个儿子也只让捞些小官当当,你们倒是说说,他这人究竟是贪心还是不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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