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冷笑:“谁敢说你傻?若你是傻子,天下就没人称得上聪明。”
“过奖过奖。”
张天仍是不动,观察杜平表情,猜测她是否会因人质而束手束脚。
僵持不下时,茯苓出声道:“不用管我。”她微微侧首,眼神望向身后男人,“当年,我的命是你从难民堆里捞出来的,我欠你一条命,欠你的东西我还你,动手吧。”
说完,她抬手捏住张天手臂,脖子主动往刀刃上撞。
撞了个空。
张天松开双手,往前走一步,嗤笑道:“我还没孬种到拿个女人做挡箭牌,死就死呗,谁还没个死?”
茯苓扑空在地,回眸怔怔望去,她目光如水般流淌经过男人的眉,眼,鼻,嘴……如此熟悉,十多年前的画面似发生在昨日,那一天,他也是如此表情,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拿着一柄长刀在遍地流民中如过无人之境,无人可挡。
她永远记得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要跟我走吗?
那时,她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扑上前:要!
茯苓眼底莫名情绪挣扎翻涌,凝视他久久不能移开。
他放开她了?就这么放开了?
他不要命了?
茯苓鼻头一酸,眼中顿时有了湿意。她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捏住,酸涩难当,不得不承认,她没出息,她对他仍有感情。
张天抬起手臂,匕首横在胸前,笑得嚣张:“束手就擒四个字,老子不认识。”他勾勾手指,“上吧。”
杜平看他一眼,冷静下令:“弓箭手,准备。”
一排士兵手持弓箭围在四周,“射!”,声音刚落,数十支箭朝他齐齐射去,没有一丝空隙。张天只有一把短匕首,光挡住要害位置就耗费他所有心神,根本抓不到反攻机会。不多时,他腿上,背部中数支箭。
张天仰天长啸,凶狠盯住杜平道:“你们只敢远远躲着放冷箭,连正面打上一场都不敢?”
杜平理所当然道:“既然这样就能对付你,何必增加无谓的牺牲?”
“哈哈哈……”张天正在狂笑,又一波箭朝他齐齐射来,不给任何喘息机会。他身上被扎得像个刺猬,终于,一支箭刺穿他胸口。
张天身体一震,晃了晃,又站稳了。
被绑在一边的南越军部属痛哭出声,喊得撕心裂肺:“王爷!”“王爷!”
杜平充耳不闻,抬手道:“继续。”
张天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手在微微发颤,“乒乒”声作响,他砍落一支支箭矢,匕首都有些卷刃了。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挡不住更多箭矢射穿身体。
他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
一波攻击结束。
徐则侧首问道:“要留活口吗?”
杜平目光注视张天,轻声道:“有点难。”
张天腿上一软,整个人朝前倒去,快落地之际,他手上匕首狠狠刺向地面,撑住不倒下。他大口大口喘息,吃力地站起来。
他目光一直追着杜平走,盯住她,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冯临云传话说,因堤坝被炸,你要替百姓讨个公道,所以拒绝和谈,哈,哈哈哈……真有人信?”他满脸嘲弄,“别假惺惺了,哪怕我没干这事,你还是会打进来,杜平,你需要军功,你需要一场辉煌盛大的胜利,你就是这种人。”
杜平目光一闪,不答反问:“给你个选择,现在死还是之后死?”
张天摇摇晃晃站着,用力盯住她,似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我英雄一世,不想死在小喽啰手里,”他抬起拳头,重重拍胸口两下,“你亲自来结果我。”
他身上伤口不住流出血,浸红了粗布衣裳,可他浑不在意,一步一晃朝她走去。
“如果要死,宁可死在你手里。”
杜平看他一眼,答应道:“好。”她抽出佩刀,每一步都迈得极稳,站定他面前,抬头,望着这双漆黑深沉的双眸,轻声:“一路走好。”
话音刚落,一刀扎进他心口,快狠准,没有半丝犹豫。
张天眼里有血泪,嘴角带着嘲弄,喃喃一声:“牡丹花下死……”他睁着双眸,身体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激起大片尘埃,纷纷扬扬。
南越军一小队人悲恸嚎哭。
这边已经料理完毕,徐则转身吩咐:“你们,继续在村里巡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你们这一队,带着这些俘虏回去,城里差不多也收尾了。”
“是。”
徐则往前走去,朝地上尸体瞥一眼,抬头问道:“现在回城?”
“你们先走,我跟故人说两句,马上就赶上来。”杜平向茯苓望去,见她一脸失神落魄。
徐则顺着她目光望去,点点头:“好。”
杜平走至她面前,伸出手道:“需要我扶吗?”
茯苓缓缓抬头,递上手道:“谢谢。”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输了,就得赔上性命。成王败寇,我也一样。”杜平安慰道,“你别太难过,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茯苓轻声:“谢谢。”
她一步一步移到尸体身旁,跪下来,抬手把他眼睛阖上,然后一支一支拔出他身上的箭。拔完了,她回眸恳求道:“能不能把他尸体安葬,死后别再受辱?”
杜平沉默片刻,颔首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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