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会!
吴胖子跟在大包工头后面捡饭粒,哪有工就去哪儿做,所以他的施工队里的人什么都会做一点。
洋洋出来打了四五年工,现在连吊柜都会打了。上次装修好,户主验收时还一直说他手工好。姑父说到这个一脸笑。
有技术,也够勤劳,一个月就休息两天,可他们却赚不到很多钱。
按理说应该一个月一千二的,但是姑父和洋洋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拿到工钱了。
为什么?
因为工程尾款没结。
别说吴胖子了,就是大包工头,也不敢保证工程完工后立刻就能收到尾款。开发商今天说工程还没验收,明天说房子还没卖完,后天又说得先还银行贷款,拖上几个月都寻常。
所以大施工队最喜欢接政府工程,因为一,人不会跑,二,钱肯定给。
大施工队吃饱了剩下的才是小队的,那什么时候能收到钱,甚至能不能收到钱,就只能碰运气了。
余自新听到这儿心里叹息,即使十几年后也还有工人爬到吊车上拉布幅讨薪,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却空着口袋回家的事也时有发生。
宋诗远听得心里难受,“姑父,那你们换个工呢?”
姑父摇头苦笑,“换去哪儿?没有熟人领着,工难找啊!这附近有个劳务市场,你们去看看,拿着木牌蹲街边找工的人多着呢。而且,我走了,前面几个月的工钱怎么办?”手停口就要停的人,哪里有时间隔三差五跑去讨薪?留在工地,至少有住的地方,不愁三餐。
刘洋洋听父亲这么说时紧紧咬着嘴唇,余自新看得有点不安,“你们别急,等我安顿下来了,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份别的工。”
姑父急忙摆手,“你就好好念你的书!你才多大?这事不用你操心。”
宋诗远可知道她和大姐这一年来的改变都是谁在推动,“姑父,你别小看小妹,我和大姐能有今天多亏小妹一路出主意。”
她拣了几件事说,做发夹、到学生宿舍推销电话卡,花市摆摊,买房开店,改名,上学……
姐妹仨这一年干的事刘家成早有耳闻,他一直没觉着会是年纪最小的余自新在后面出谋划策,听了还是有几分不信,但是洋洋是信的。小妹和从前不一样啦!给乔引娣的那封信就是他帮雯雯寄的,现在,这个混蛋还进监狱了,他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宋诗远也看出来姑父不信,“姑父,我两天后就回G市了,小妹在海市跟你们互相照应,要是遇到什么大事,你们互相商量也好。”
看来,只有等小妹真地帮他们找了新工作姑父才会信。
傍晚六点多,两姐妹回到旅馆,老板娘叫住她们:“王老师刚才打电话来,说帮你们找到房子了。”
两姐妹惊喜地对望一眼。
余自新心说,你永远可以相信你王姐。
宋诗远急忙打电话,王姐乐呵呵的,“你手机是外地的,接电话还要漫游费呢,我就打去旅馆了。”
余自新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姐人是热心肠,但她这精明劲儿永远使不对地方。她能贴心地帮人省几块钱的电话费,可后来给人做担保自己牵扯上几百万的债务。
没啥说的,她现在到海市了,也得尽力把王姐给捞上岸。
九月中旬的海市气候凉爽,晚上七点多,很多吃过晚饭的市民出来散步,巷子里有人下棋聊天,街上三三两两行人,法国梧桐的树叶落在地上,街边小卖部里电视机放着电视剧。
王姐跟她们约的是自己家,街道办事处的家属院。
她老公常建刚跟高中生儿子小伟回家晚,两人这时还在吃饭。常建刚出来跟姐俩打了个招呼,王姐介绍,“我老公是派出所民警,小余妹妹,你租好房子去他们那里办暂住证可以找他。”
宋诗远先一叠声说谢谢,再送上礼物。她们来的路上看见有人拉着人力车卖新摘下来的苹果,买了一兜子。
王姐留了四个,剩下的还让宋诗远提着,“走吧,我们去看房。”
她给余自新物色的两处房子都离大学很近,都是老家属院,房子都不大,一个是三十平方的一居室,在二楼,阳台就对着大学小东门,过一条马路就是,另一个更大些,四十几平方,一室一厅,在三楼,跟大学隔着两条马路。
两处房子都是三十多年房龄,标准老破小。
她们先去的是三十平那套。
王姐跟阿姨讲沪语,“小囡来念书,家里帮她买的,住得舒服些。”
“两姐妹都长得灵哦!”
房子的朝向不错,难得的是厕所也有窗户,算下来一平方要两千二。
余自新跟房东讲:“阿姨,我今天过浦东那边,看到共康新村的新房子才要两千一平方呢。”
“吓!那哪能一样呀?”房东阿姨都笑了,“你要是沿着滨江走,还有首付九千的房子呢!”
王姐也摇头,“滨江那里是东沟新村的房子,卖不出的!”
“对的呀,新村那也还是村嘛,乡下地方呀!”房东阿姨指点她们,“我们本地人都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你不要光看它明珠塔建起来了,你看看它周围都是什么地方啦?什么都没有嘛!买个菜要跑老远,晚饭出去散个步,别说穿睡衣的了,穿背心的爷叔满地都是!不文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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