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竟然忘了。也对。反正这些活在乡下本来就是女人做的,二姑做过,大姐和她做过,雯雯和小妹也做过,唯独爷们儿们没做过。冬天每天早上水都打好了送进屋子里他们才起床。
宋诗远心里不快,勉强吃了几口菜说太累了,跟小妹回家睡觉。
姐俩挤在床上,宋诗远越想越难受,“真没想到姑父会这么没良心!”
余自新幽幽叹道,“是啊,没想到。”
姑父比着她们身边的农村男人强太多了,他支持女儿读书,疼爱小辈,妻子的侄女跟他完全没血缘关系,他也愿意付学费送她读高中,他从不打骂二姑,两人结婚几十年都没吵过几次架——可是,这样就够了么?
在农村,是够了。
还一个月偷偷给老婆两千块钱呢。
又不喝酒不吸烟不赌博,有了钱也给儿女存着,更不会像吴胖子跟他小舅子那样去什么洗脚城、洗头房。
可现在他们不是在农村了。
于是,刘家成的“好”就不够了。
他真不知道农村日子苦么?他对爹妈的要求真没办法么?
不是。
他只是选了个最容易的,最不费劲的解决方法去应对他爹妈的无理要求,就是牺牲他的妻子。因为在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中老婆就是这么用的!不是伺候儿女,就是伺候公婆,他媳妇宋来娣已经算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宋诗远气得长喘气,“不行就把二姑接来!找个屋子另过!”
余自新却早就冷静下来了,“你开玩笑呢。二姑现在难道自己手里有没有钱?她今年春节还来过海市,她那么老大个人了,不会坐火车?她要是想得明白,自己就能来。管它什么萝卜白菜,谁爱种谁种!难道刘家老头老太太还能派人把她捉回去?还是自己没想开。”
二姑这一辈的妇女,不知咋想的,明明心里有气偏要忍着受着煎熬着,把自己变成受害者了,反倒觉得有种光荣。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别说二姑了,她从前不也一度这样?还给罗渣渣捐献了一块肝脏救他。咋的,他亲妈亲弟弟妹妹没长肝么?要是在手术中她死了,谁来照顾她的安安?难道还能指望罗渣渣的家人?他们连他都不想救。
宋诗远听了小妹的话更觉憋气了。可是,这次这股气,不知道该对谁出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只差一点,这就是大姐的命。”
看看大姐现在吧,真是女老板了。
她和宝珠兄妹的速冻丸子生意越做越好,丸子已经卖到G市周边的五个县市,小厂子打算年底再更新一次技术,把丸子产量提高到两万,过年的时候再合资买两辆冷冻车,争取把生意扩大到更多小城市。
听说小妹搞的广告宣传,大姐也想让她和刘洋帮忙设计个广告海报,就在小县城的加油站、公路边的广告牌上打打也好啊。
再说宋诗远她自己,香港的买手店有小明星租衣服当活招牌带货,生意已经上了正轨,仙姬的面膜这几天卖也可好了,市里专柜常断货,竟然还有黄牛专门跑机场去进货高价转卖。
小妹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她们几个过得越好,她们越为二姑难过。
十一假期快结束时,景阳大厦的房子如期交房了。
走完收房程序,宋诗远就要回G市了。
她和小妹在新房子这跟刘洋签了装修合同。
刘洋的装修队又陆陆续续招了几个工人,有些是原先一起打过工的工友,装修队里既有电工、焊工资格证的,也有木工活做得好,泥瓦工更多,但是余自新的店面是他承接的第一个商用住宅,这个要是做好了,那可是招牌,以后不愁接不到更多商住的工程,可比民宅装修赚头得多。
合同一大叠,刘洋按着右下角翻了一下,在有签名栏的纸页上挨个签字。
宋诗远笑嘻嘻:“刘老板太大意了,怎么也不细看看就挨个签字了?”
刘洋还不知道自己上当了,“你俩还能坑我?”
余自新笑而不语。
签完了合同,她从中间抽了一页递给刘洋,“刘老板,履约吧!”
刘洋一愣,还笑,“这啥意思?”他必须去老家的地里挖回来不低于十五公斤的萝卜带回来,装修合同才有效,否则,甲方可以立即终止合同。
余自新和宋诗远脸上可一丝笑意都没。
“就是纸面上的意思。你啥时候把萝卜从你家地里挖回来,啥时候你们开工。给你五天时间,过时不候,我们换人!”
刘洋懵了,“开玩笑呢?”
他看看宋诗远再看看余自新,她俩谁都不笑。
余自新递给他一张火车票和三张老头票,“两个半小时后开车,这是车票和旅费。你不是觉着你妈在家是享福么?种萝卜是锻炼身体是养生么?我也不让你种萝卜了,你就挖一筐回来。去吧!”
余自新举举手机,宋诗远立即掏出一叠名片递给她。
余自新看刘洋还在发呆,笑了一声开始拨号,“彩虹装修么?对,我是景阳大厦的商户,想问一下你们的报价。对,包工包料,一个月内完成。按平方多少钱?按天呢?嗯。好的,这是我手机号,免贵,我姓余,我的地址是……”
刘洋目瞪口呆,“小妹——”
余自新看都不看他,冷着脸走向落地窗另一边,宋诗远拦住刘洋,做个禁声的手势,“还愣着干嘛呢?赶快去车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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