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自新打心眼里厌烦这个故意要叫她招娣儿的老太太,在医院有求于她的时候叫新新,这会儿怎么变回来了?不就是故意的?
她也故意笑嘻嘻说:“改姓怎么就不孝了?您今天去看病的时候,跟你医生说你叫‘刘高氏’?你不也把姓改了?”
“我那是嫁人了!那不一样!”刘老太急忙说。
余自新笑着剥开个橘子递过去,“行,您说啥是啥。您就只当我也嫁人了,嫁给‘余’了。反正闺女不能传宗接代,姓啥都不要紧。这橘子可甜了,快吃吧。”
刘老太气得哽住,又想不出来怎么反驳,接过橘子吃了两瓣才会过意,这闺女哪会好心给她剥橘子呀?这是要让她占住嘴少说话!
余自新气都气饱了,才不想留下吃饭,她跑去厨房跟二姑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刘家成过意不去要送送她,她把他推回屋里,“外面冷,快进去吧。”
饭菜端上桌了,刘家成也没了胃口,埋怨他老娘,“那孩子被她爹妈折磨时你还说他们会遭报应,她改名了哪不对?我看这名字改得挺好,改完名运气都不一样了,当小老板了!洋洋跟我要是没受她照顾,现在怕还蹲在街上举着木牌找工呢!”
刘老太嘟囔,“这小闺女气性也太大了,我不过就是说了句村里人都说的话……”
刘家成放下筷子,“妈,你今天去华西医院看病见专家,是我的面子呀?还是洋洋雯雯的面子?全靠新新托的人!你去做手术是不是还得人家陪着?那你下死劲得罪人家干啥?咋的,非得亲眼看见我和洋洋雯雯给新新赔不是说好话,你这嘴才能消停,是吧?”
刘老太这才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小闺女家气性这么大,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丈夫才能降住她啊!”
刘家成刚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呢,叹口气给他妈夹了块肉,“吃吧!”占住嘴。
宋来娣木着脸不吭声,心里难受。
要不是为了她,余自新才不会陪她们去医院,托了人情谁还?还是余自新还。
她婆婆还一点不知道感激,拿着个长辈的款啰里啰嗦。
余自新回家的路上,想起刘老太那讨人嫌的样子,又可怜她,又更加厌恶她,既然自己受过罪,知道当媳妇被搓磨的苦楚,为什么要去折磨媳妇?这样心里就会好受点么?还是,这个家里,她能折磨的,只有媳妇?折磨着媳妇,她才会觉得自己活得值了?
医生说很多多次生育、产程不顺利的妇女都有子宫下垂、漏尿,肛|门膀胱膨出的后遗症,会时常感到小腹坠痛,腰疼,阴|道有异物,她们日夜操劳,会加重病情——姑父难道从来都没看出母亲和妻子的疲劳和痛楚?
还是,他习以为常,也就视而不见?
就像他觉得二姑留在乡下种萝卜是“享福”一样?
要是她和二姐没逼着刘洋回老家挖萝卜,刘洋会不会又长成这样的人?
余自新第一次感到心里的难过急需倾诉,她给李婉晴打电话,说了今天陪刘老太看病的事。
“婉晴姐,他们真的不知道么?没看到?没想到?还是觉得,这就是你们女人应该承受的,受着吧!”余自新轻声哭了,“如果是这样,大家都是人,一样的人,他们怎么会对自己最亲的人没有一点同情心呢?”
李婉晴叹气,“新新,这世界上,能‘感同身受’的人很少。”别说方悦棠了,就她哥李剑晴,有次魏蓝来例假不舒服,让他回家路上去超市捎两包卫生巾,电话里说了几遍,要带护翼的,他还是买回来没护翼的,也不是夜用的,还问这有什么不同么?不都是卫生巾。
问他为什么买这个,人家答,因为最先看见的。拿了就去交钱了。
魏蓝跟她说这事时气得龇牙,“别看你哥孩子都老大了,还是医生呢,卫生巾为什么要有护翼?一天换几片?为什么要分日用夜用?他懂个屁!很难么?难个屁!他只是不关心!”
对呀,他只是不关心。事不关己嘛。反正痛经的不是他们,用卫生巾的也不是他们,承受生育痛苦和可怕后遗症的也不是他们。
讨厌归讨厌,刘老太做手术那天余自新还是陪着去了。
虽然刘洋和雯雯都想来,但是余自新不让。她让洋洋赶快给她装修,让雯雯好好上课。这两个在她眼里都还是半大孩子,又不怎么会讲沪语,她陪着来更好。
至于姑父,这当儿子的,似乎把老妈交给医生很放心,来是来了,一点不紧张。
刘老太的脱垂是最严重的一级,考虑到她早已过了育龄,医生建议切除子宫,再放一个支架,托住其他内脏,此外还要缝合瘘管。瘘管缝合手术还不一定一次就成功,需要病人术后两个月再来检查。
在手术室外也是干等,余自新甩下姑父,陪着二姑去做检查。
幸好,二姑只是轻微的脏器下垂,但也要放一个托架才能避免病情加重。
余自新正感到庆幸,二姑却满面愁容,“这咋办?我也手术,谁照顾我婆婆呢?”
余自新噗一声笑了,“我姑父不是一个月给你两千?你用这两千,雇两个护工阿姨,一个给你婆婆,一个给你自己!”
二姑和余自新对视了一会儿,移开眼睛,“这……能行啊?”
怎么不行?
第115章 站起来(小修) 他们都是有良心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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