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自新的话像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两人脑袋嗡嗡响,两耳之间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土哗啦啦落下来。
余自新继续质问这对自以为是的好父母,“她在海市上了四年大学,同学朋友都在海市,是你们把她推到举目无亲的北京,在海市做的好好的工作也不要了,非要来伺候渣男起居饮食!昨天要不是我们刚好在一起,她出事的时候身边没人,现在都不敢想会怎么样!哦,现在她不幸生病了,你们不反思自己,竟然全都怨她?还好意思骂她打她?”
这对父母被训得老脸发热,没法抬头,余自新还不罢休,追问:“你们真想逼死她么?”
他们俩摇摇头,张妈又开始哭,“我们就她一个孩子,我们是想让她好啊!”
“那就不要再说那些屁话。怎么就叫毁了?我告诉你们什么叫毁了——她昨天一共出血了快三升!三升!我和另外两个同事把她抱上救护车,衣服全染红了。差点人就没了!”
“她要是被毁了,也是你们从她小时候给她灌输什么狗屁女孩就得结婚生孩子当贤内助的时候就毁了!明白不?”余自新拍拍桌子,这口气可算出来了。
张爸张妈垂着泪眼像是在反省,张妈时不时抽泣一下。
等他俩安静了一会儿,余自新又说,“张恺这种男人咱不要了!让张欣悦回海市吧。我的公司正要扩张,做生不如做熟,还让她回来我这儿工作。来北京这几个月,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好不好?我和两个同事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小余就是女儿从前的老板小余。
同样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人家已经创业了,还要扩张,他们女儿呢?
这种差距,真的不能只说是各人运气不同。他们的教育,可能真出了大问题。
张妈紧紧攥住余自新的手,哭得声断气噎,“小余,你是悦悦的救星啊!”
余自新催促张爸张妈吃了早餐,回医院的路上又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洗漱用品和拖鞋,让他们好好照顾张欣悦,她中午再跟他们联系。
然后她给曹敏打了电话,借几个人,“我一个姐们儿跟男朋友吵架了,想搬家,借几个壮劳力用用。”
曹敏一听,哎唷,就昨晚去聚会那个么?“找好住的地方了么?”
余自新说没有,她朋友打算工作交割了就回海市,曹敏说她有朋友在大学附近有空房子,刚要卖,还没人来看呢,她要来钥匙,让人来的时候一起送去。
“敏姐你这可帮了我大忙了!”余自新本想帮张欣悦父母找个小旅馆住着,这更放心了。
下午两点多,楚健开完研讨会就跑回医院,余自新拿上张欣悦的钥匙手机,跟他直接杀到出租房附近,曹敏的人也来了,两个壮汉,还开了辆客货两用的小车。
余自新按张欣悦给的地址爬上六楼,敲了敲门,几个男青年正在客厅光着膀子打扑克,“您几位是?”
余自新微笑,“我是张欣悦的同事,她住院了,我给她拿点衣服。”
楚健问,“张恺回来了么?”
一个男生说,“早上回来了一趟,说张欣悦生病住院了,他要去照顾几天。”
照顾他爹。
几个小伙子见余自新拿的确实是张欣悦的钥匙,开了房间门,也无异议。
他们住的单间只有□□平方大,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台下放着长条玻璃茶几,小电饭煲暖水壶瓶瓶罐罐摆得满满的。桌上还有一本《电饭锅食谱》。
看得出,张欣悦花了很多心思把这个小窝尽量布置得温馨舒适。
余自新嗓子里像噎了团棉花。
她打开衣柜,把张欣悦的衣服都装进黑塑料袋。
打包速度比她想的还快。因为张恺已经把自己的衣物都拿走了。
这个王八蛋的自私冷漠能一次又一次让他们感到开眼。
余自新看了一眼电饭煲,没拿它。
曹敏朋友的房子离张欣悦住的医院坐三站车就能到,是个在四楼的小二居。家具和电器还没搬走,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刚好夏天嘛,睡凉席,再买两个毛巾被就行。
到了医院,张欣悦脸色看着稍微好了点,被她爸打的两颊高高肿起来,嘴唇也破了一块,也许笑的时候会牵动伤口,她对余自新笑的时候总像是在忍痛,“小余,我……你还愿意要我回去吗?”
“说什么傻话,你有文凭,专业对口,又有经验,以前工作时也很认真,还负责过大项目,我欢迎你回来。”余自新握握她的手,“好好养病。”
张欣悦做的是腹腔镜手术,肚子上有三个“钥匙孔”,四天就能出院了。
出院那天下午余自新抽空去了趟医院,张妈红着眼睛告诉她,张恺偷偷来了一次,交了五千块医药费,再没来过。
她和张爸怕刺激到张欣悦,一直没提这个渣男。
“既然她不提,你们就也别提,只当这个人已经死了吧。”
余自新想,经历了这些事还想跟渣男结婚过日子?那她可不敢再过问张欣悦任何事了。
幸好张欣悦没继续糊涂下去。她能考上F大,脑子是好用的。
她担心再留在北京她父母会劝她“原谅”张恺——她妈已经隐晦地暗示了几次了,没出院就打电话辞职,工资也不结了,打听好楚健他们哪天回海市,托他买了张票,不顾父母反对一帮人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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