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做出选择后,我们还会后悔。
余自新认真看着李英琪,声音不由变软,“这件事原本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你觉得难受,就跟你父母谈一谈吧。他们应该有足够的人生经验,知道怎么妥善处理这种事。”
她顿了顿又说:“或者,你跟我说,也可以。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会认真听的。”
李英琪和她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展颜一笑,沉沉地应一声,“嗯。”
余自新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这才发觉她还一直跟李英琪拉着手,她想抽开,他却紧紧握着不放,路灯昏黄,可他双眸清亮,都能看见瞳仁上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四周有各种嘈杂声,电视机,对话,刷锅洗碗,骑着自行车晚归的人,可是这些声音都离他们很远,最近的声音只有长椅后面花坛里唧唧啾啾的虫叫。
余自新在李英琪向她靠近那一瞬间赶紧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他轻轻笑,“好。”
之后几天余自新总是惴惴不安。那天跟李英琪告别时他看起来是平静下来了,但是会不会再横生枝节?
七月。
海市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高三考生做最后的冲刺,每个人课桌上高高堆着卷子和教材,黑板上高考倒计终于是个位数了,大学里也发酵着类似的氛围,自习室和图书馆里到处是通宵复习摇摇欲坠的学生。
不管是哪处校园,随处能闻到新新冰凉喷雾的气味。
7月9号这天下午,楚健考完最后一门就来工作室了。他欠了不少工时,赶不出来这个月就没法拿全勤了。
余自新刚跟文娟、李霖开了电话会议,今年的两款新产品已经发售快两个月了,很多信息需要核对和分析,接下来的两个月是防晒产品的销售旺季,促销方案已经做好,和几家大连锁超市的合作也谈好,赠送的玩具娃娃成品从今天就要送到超市了。
五点多工作室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余自新坐在电脑前面继续画她的城市拟人系列小人儿,再过两周她就要去巴黎了,她不能空着手去见秦语。
这个系列的纪念品从概念产生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始终只停留在画稿上,秦语也琐事缠身,但这段时间她对设计有了更深的感悟,也有了更多实践和思考的机会,霜霜、酷乐,可算是这个系列的先行者。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把画稿改进得更完美。
余自新点了保存,摘掉眼镜正做眼保健操呢,楚健骑着椅子滑行到她旁边,“喂!”
她滴眼药水,“什么事?”
楚健小声说:“待会儿一起吃饭呀!”
余自新猛地睁开眼,“还没死心呢?”
楚健嘴角叼着棒棒糖,“你都能跟小李弟弟约会,为什么不能跟我约会?”
“神经!”余自新没好气,“他跟你说的?”
楚健似笑非笑,“你猜。”
真烦人。
李英琪不是那种会主动炫耀的人,绝对是被楚健套出话了。
其实这一点她一直不太理解,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交换联系方式的呢?怎么还成朋友了?
楚健嘻嘻笑,“这是我们男人间的友情!你不懂。”
余自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我不懂?”哈,信不信我还能搞你们两个的CP呢!她锁上电脑,“走吧!去哪儿?”
余自新带楚健去了阿香居酒屋。
这货说什么要约会,根本没做任何功课。
余自新是熟客,要了单间,直接盘腿坐下,先就着毛豆喝几口啤酒,“到底什么事啊?”
楚健正经起来,“学校想让我保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参加学术研讨会之前系里的老师就透了个信,现在条件都放在他面前了,他该怎么选?
余自新握着啤酒罐子,“你呢,你自己想要什么?”
选保研,十分稳妥,不用再去适应环境,也许能更快有学术成果,可稳妥的另一种意思就是保守,意味着几乎一眼可以看到头的发展。
出国是条风险和阻力高得多的路,语言文化壁垒先不说了,留学签证怎么换成工作签证?工作要怎么选?进入哪个领域?学术?还是削尖头去华尔街赚钱?
现在看来出国风险大但回报高,但这只是在五年、十年内衡量,如果把时间拉长到二十年,就会发现,出国有着高昂的机会成本——楚健可能会错失国内的机会,原先不如他的同学很可能已经成了业界大牛,钱不比他赚的少,地位却高很多,还不用当二等公民。
楚健没有见过未来,但余自新知道,二十年后,中国成为了第二大经济体。许多精英乘着祖国这艘大船直接超越从前出国的那批同学,实现了阶层跳跃。
这就是时代和环境给的红利。
重生前余自新并没接触过很多精英,但看娱乐新闻就行了——好多明星忙不迭把子女国籍改回中国籍呢。
“你要问我的话,我觉得无论哪种选择都会有遗憾。所以,你得问你自己,你最想要什么?你觉得哪种遗憾是你可以承受的,哪种是你想到就会很后悔的。”余自新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想清楚了去做,尽量不留遗憾。现在出国了,将来可以随时回来么?现在留下,将来想出国可以随时出么?”
楚健托着下巴看她,好一会儿说:“余自新,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