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不久就是元旦,接着又要过年了。
宋秋凤觉着自己从纽约回来是时差没倒回来?还是怎么了?每天睡觉时梦里都是跟凯瑞、菲比一起逛街喝咖啡,要么是自己站在第五大道上迷路了,一个金发帅哥带她坐上双层观光巴士,两人在寒风嗖嗖敞着蓬的巴士顶层看两侧的高楼像大树一样遮天蔽日,不住后退,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亲上了。
这种梦要是每天都能做多好呀。
她怀着这股不可告人的隐秘,在快乐和亢奋中匆忙做农历年底的工作,真空包装的大鹅就要陆续上架了,今年丸子里再加个新成员——花枝丸,煮汤煮火锅都好吃。
每天黄家明开车,她就叫他放他的英语教学磁带。磁带上教一句,一前一后两个人跟着念一句,有时再在观后镜里相视一笑。
这天宋秋凤坐着车,观察黄家明的耳朵和侧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还挺好看呢?
也许,不是他好看,而是男人专心开车、专心做一件事的样子就比平时要好看些?
她忽然开口,“家明啊,今年要带女朋友回去见爸妈吗?”
“我哪有女朋友?”
秋凤正要再说话,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里面的人尖叫着,黄家明立刻知道这是李桂香。
可秋凤并没像平时那皱眉念“知道了知道了”,她脸色不对。
黄家明把车停在路边,宋秋凤深呼吸了几下,打开车门,站在路边干呕,打嗝,然后平静了。
宋大明死了。
死在送灶神上天那天夜里。
第185章 2005年·上 什么都挡不住光!……
送灶神上天那天晚上, 宋大明照旧在宋老爹那儿吃晚饭,宋大伯给他拿了一碗麦芽糖,“回去放在灶火上。”
灶神吃了麦芽糖, 黏住嘴, 上天言好事, 只说好的甜的。
宋大明晃晃悠悠走了, 宋老爹还跟大儿子说, “开春了叫你李炳叔领他去工地打工,哪怕当个看大门的也行,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小宝过完年都要大学毕业了, 该娶媳妇了,有个这样的爹, 哪家愿意?”
宋大伯两口子听了又是一肚子怨气。可不是嘛!
小宝去上学这几年,他们家里多了个吃白饭的!宋大明衣服被褥也要拿来洗,丢人啊!
李桂香这个狗东西真是刁钻,硬说要留在G市照顾儿子,连她老娘死了她都不回来奔丧,就怕回来了让她留在家伺候宋大明。
这可好, 连累得他们家旺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小宝也是个没良心的, 几年不回家!光会在电话里说好话哄宋老爹,隔几个月跟姐姐们一起寄一两百块钱,就算孝敬了。你倒是多寄点孝敬孝敬你爹啊!
偏偏宋老爹还吃他那套。心眼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两口子回屋说话,大嫂抱怨,“家才媳妇再过两个月要生了,到时我不得到县城伺候月子?难道要咱娘伺候你们父子仨?”
她心说,这宋大明是真会折磨人啊,原先一天打李桂香三顿, 打他家三个闺女,现在还让她这要抱孙子的人跟着受罪生气,这个鳖孙,怎么不喝醉了掉河沟里淹死?
第二天太阳都照到堂屋供桌上了宋大明还没来吃早饭,她婆婆又叫,“去看看,小二这个死懒鬼是不是又醉得起不来了!”
宋大伯看见媳妇一脸怨气,“我去吧。”他兄弟喝醉了吐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多呢。
他敲了半天院门,只听见大黑在里面抓门狂叫,没人应,他猜宋大明一定是又喝醉了睡不醒,只得又回家搬了梯子,刚爬上墙头,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摔在地上——宋大明躺在院子中间,张嘴突眼,脑袋下一滩血都冻成冰,脸都灰了!
亲戚邻居闹哄哄撞开门,再一看,宋大明尸体都梆硬了。
他家院子里的自来水池没安下水管,还是三丫头离家前挖的排水沟,这么些年排水沟里积的淤泥垃圾没一个人想起来清一清,宋大明自己在家更是啥也不管,就随便让脏水流得满院子都是,一层一层冻成冰疙瘩。
昨晚他可能是要打水,提着水壶接了水要去厨房,踩在冰上滑倒了,后脑勺正磕在水池沿上。
宋老爹和老伴哭,“我的傻儿呀,你咋不知道叫人来呢!”
谁知道他叫没叫,反正左邻右舍都说没听见。
就听见了,也只当没听到。
宋大明喝醉了就发酒疯大吼大叫,骂李桂香,骂三个丫头,有时连他大哥大嫂也骂,谁来劝还敢打人,这谁还要搭理?
宋家宝听到他爹的死讯时第一反应是晦气。然后又想,这样也好。
他已经报了公务员考试,哪个政府公务员想有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的爹?
他现在不再做当大老板的梦了,去年疫情的时候多少老板倒了呀,他大姐二姐也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呢,大姐那个合伙人李宝珠,哥哥开冷冻货运的,几个月不能动弹,险些赔光家底,还有他们亲戚阿灿,要不是为了去揽货,会得非典?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宋家宝想明白了,收益越大风险就越大,而且,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没做生意那根筋,买股票,别人买的时候都在涨,他买就跌……现在想起追账那帮人,他仍然感到有条蚂蟥在鼻孔里钻来钻去。
做公务员好啊,旱涝保收。
至于钱嘛,大姐三十了还没对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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