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男人,竟然和祁念一一样,由星尘纱覆眼。天机子一头黑发没有束起,垂下直至腰间,额前有一缕显眼的白发。
天机子没有动面前的茶盏,他手指凌空虚拨,片刻后道:“两位天命之人,如今都在无望海中。”
玉华清动作停顿了下,又复笑道:“那女孩儿本就是必死之命,这命还是您亲手所批,怎么如今在您口中,又成了两位天命之人了?”
天机子:“神剑现世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玉华清颔首:“如此神剑,由一个活不过五年的女人来执掌,属实浪费。”
“若命数有变呢?”
天机子此言一出,玉华清缓缓抬眸,眼底竟是无尽杀意。
吞天蟒的巢穴,有着很浓重的腥味。
筑基战元婴。
祁念一带了五百人,仅仅四个筑基境巅峰。
即便吞天蟒元婴境中期的修为,会被结界压制成初期,他们之间也跨越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队伍中,有些人从进入巢穴开始,腿肚子就在打哆嗦。
“来了。”祁念一平静地睁开眼睛。
白茫茫一片的视野里,一道凶猛的红光正急速朝他们袭来,肉眼甚至难以捕捉到对方的速度。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长达五十米的巨蟒破土而出。
谢天行在队伍的正后方结阵,缓速、重压、烈焰,一个又一个阵法炫丽的在地面绽开。曲微这几日硬是磨合出了一个三个符修组成的符阵,老徐用生命结出的本名灵符盘旋在众人身侧,七道符,能为所有人防御七次猛攻。
薛堰在谢天行身后席地而坐,七弦琴横卧膝上,琴弦铮然而动,一首《破阵子》弹射出森然杀意。手持三环长刀的黑衣医修连挥三道烈风,巨蟒吃痛之下盘卷起来,巨大的头颅惊雷般弹出,快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影。
祁念一把肩头圆滚滚的熊猫幼崽往远处安全的地方一扔,她用了巧劲,并不会伤到熊猫。
没有半分灵力的熊猫幼崽被扔到半空,惊得短粗的四肢乱摆,被扔到树枝上后,才长舒一口气。
祁念一睁着纯白的眼眸,竹剑平举。
没有灵力,没有视力。
她只剩她自己,和五把剑了。
茶室中,两人气氛有些僵硬。
“命数有变?”玉华清笑了起来,又很快收起嘴角的弧度,“我不允许命数有变。”
天机子眼前是闪烁着光芒的星幕,在那星幕之上,无数条经纬线交织。密集错乱的命线之中,有三条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线,开始无声地变动起来,竟是有解开的征兆。
玉华清却是面带微笑。
“天机子阁下,二十年前,是您亲手写下的批命,此女献祭,能压制深渊到下一个二十年。”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下,一字一句,尾音有些轻慢,“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您莫不是这一次,心软了?”
天机子望向虚空,想起了上一个被他的批命送往深渊的牺牲品。
那也是一个女孩,尽管双手筋脉尽断,却很爱剑。
剑风凛凛,祁念一虚空一踏,步步都踩在谢天行铺好的阵法上。
少女身躯绷成一道弯月,腾空回身,九十九道剑风齐齐斩落。
却只是在巨蟒坚硬的皮甲上留下浅浅的白痕。
谢天行拧着眉:“冰冻不住,火烧不穿,迟滞效用很低,这皮甲实在太厚。”
当空一杆红缨枪飞来,正中巨蟒张开的大嘴,骆阳眼底刚生出一丝希冀,便见师姐所化的魂兵红缨枪被巨蟒的尖牙弹出,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样不行,根本无法伤到它。”慕晚咬牙,长刀一撼,顶上腥臭的巨口,刀柄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纹。
潮汽渐消,祁念一轻巧地落地,不夜侯绷到极限都无法划破它的表皮。
无论如何锋利,不夜侯毕竟是竹剑。
祁念一深吸一口气,不夜侯收归剑匣。
取而代之的,是她手中另一柄剑。
如非必要,她平日里很少用这柄剑。
看到这把剑时,即便是在战斗中,众人都忍不住发生惊呼。
这柄剑实在是太大了。
它立于面前时,剑身比祁念一的脸还要宽,剑长四尺六寸,加上剑握与剑格,这把剑竟然和祁念一差不多高,剑身通透幽黑无光。
它出鞘时,重逾百斤的闷声令人呼吸都忍不住一滞。
重剑·沉渊。
世上唯一一把,由深渊之铁锻造而成的剑。
天机子并未静默太久,问道:“即便,最有天赋的嫡长子要因此而陪葬?”
玉华清抿了口茶,淡笑:“与天下安危相比,一个儿子而已。”
他眼底藏着深意:“我儿同那女人的婚约,是墨君一力主张,为的就是防止我们私下对那女人动手,但如果墨君羽化了呢?”
此时,天光终于大亮。
祁念一感觉到沉寂了三天的气海中的灵力终于开始重新转动。
不仅如此,灵力在被毒素压制三天后,以极其强势的姿态腾转又压缩。
白光逐渐凝聚压缩,微蒙的金光乍现。
祁念一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单手举起了沉渊。
沧浪剑第二式——晚来风急。
微蒙潮汽席卷成朔风滚滚。
众人只觉一阵惊人的灵力飙升,幽黑的重剑在空中似乎划开深渊般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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