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苏城那日,时机未到,今日,时机正好。”
算筹冰凉,颇有些重量,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祁念一凉声说:“我真的挺烦你们说话神神叨叨这股劲。”
薄星纬低声笑开:“对我说话当真是一点礼数都不讲了,是算准了我不会伤害你吗。”
祁念一冷淡道:“您这还叫不会伤害?您不是已经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动过手了吗。”
她略有些不耐烦,却也知道天机子这般送上门来,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去哪谈?”
薄星纬专注地看着她:“你定就好。”
祁念一画了个圈,指着自己的小院:“不在这,哪里都行。”
得趁大师兄还没回来之前,把这人带走。
大师兄应该比她更不想见到天机子。
话音方落,她就感觉到薄星纬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低声说:“那就失礼了。”
祁念一还没来得及痛斥,天旋地转的感觉接踵而至,她觉得眼前一切景色都变得朦胧,声音和近处远处的人影都被压缩成一线,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身至南霄山脉的山巅。
这就是见龙门大能的“寸地”之术吗。
南华论道的云台和看台多半都在山腰,坊市集中在山底村落,相比起来,山巅就要人迹罕至得多。
那里只有一处简陋的院落。
但这院落因一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无处不美。
妙音坐在院中,面前石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星盘,星盘上银光闪烁,是数百个灵矿芯用来充作星子,洒在星盘之上,而妙音正指尖凌空虚绘,不知在画些什么。
听到有声音,她闻声而起,看见祁念一时,先是惊喜,而后又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薄星纬低笑道:“妙音是我的弟子。”
他抬手唤妙音过来,低声对祁念一说:“她不太愿意告知和我的关系,是怕你知晓后,就不愿再接近她。妙音虽是我的弟子,却同当年之事无关,她是真心——”
祁念一抬手打断,淡声道:“你我之事,我不会牵扯到无辜人身上。”
“况且。”祁念一歪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
刚走进的妙音听到这句话,眼中划过感动之色,雪肤一片绯红。
非白跟在祁念一身后看着这一幕,开始深思。
总觉得自己似乎主要应该防女子才是。
引她入院后,薄星纬让祁念一在星盘前落座,而后道:“就不问我邀你前来是要做什么?”
祁念一摇头:“你要做什么,不关我何事,我只是因为有话要问你,所以跟你来。”
薄星纬失笑。
他掸掸袖子,从芥子囊里掏出好些个食盒,在桌上一一排开,里面盛着金玉酥、玲珑虾饺、山药枣泥糕、桂花轧糖,随后妙音端上一壶烧开的牛乳茶,给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甜暖的香气弥漫开。
祁念一扫视过去,看着这盒东西都觉得自己的血糖在往上飙升。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被薄星纬捕捉到了,他抿唇笑着,不好意思地说:“我口味偏甜。”
祁念一顿了下:“感受到了。”
已经不是一般的喜甜了。
薄星纬这一番动作,再加上妙音在一旁,倒是缓解了一些她的防备之心。
送上牛乳茶后,妙音离开,薄星纬沉吟片刻,眉目流露出些许苦涩:“其实今日找你,只是想问一个问题。作为回报,你问我任何问题,我都悉数告之,我只要知道那一件事的答案。”
这个买卖倒是非常划算,祁念一便道:“你问。”
薄星纬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了些许颤抖,但他努力地保持了平静,微微偏头,有些怪异地看向空气中并无人存在的方向,正色道:“这位也请落座吧。”
祁念一的心倏然漏跳一拍。
她以迅雷之势握上剑柄拔剑出鞘,转眼间,剑锋就已经袭上薄星纬的脖颈。
他说话朝向的地方并无人,但非白站在那里。
他竟能看见非白?!
非白同样惊愕无比。
他从剑中苏醒过来,三百年来,这个男人是除了剑主外,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
长剑割破薄星纬的皮肤,在他颈间留下一道血迹。
他只是抬手轻擦过,轻叹一声:“往后可不要这么经不起试探。”
祁念一眼神冷厉无比,剑刃往下又压了一寸,左手掌心悬着雷光,冷声说:“你对自己所说非常肯定,你根本就不是在试探。”
薄星纬无奈:“好吧,我确实看得见他。或者说,不能完全叫看得见。”
他说着,直接摘掉了覆眼的星尘纱,扔在桌上。
祁念一愕然发现,他的双眼是一片纯黑,连同眼白到虹膜,都是一片漆黑的颜色,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眼底有隐约的星光闪过,在眼中缓慢移动。
她先前的感觉没错,天机子是真的看不见。
祁念一:“你这不是天生的吧。”
薄星纬轻声解释:“当然不是。窥探天命泄露天机,总要付出代价的。其实也还好了,我付出的还只是一双眼睛,上一任和上上任天机子,命都没了。”
祁念一这才知道,原来鬼谷的天机子是个职位而不是名字,每一个继任者都会被称作天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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