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时佛国的界碑,身后稍远些的地方,就是深渊结界。
闻新焰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闻新灵有些不明所以。
“哥哥?”
闻新焰怔然回望,盯着深渊的方向很久。
那眼神太复杂,害怕和无畏交错,茫然和理智交织。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良久后,长舒一口气,就连身影都有些颓然,而后回身对闻新灵轻轻一笑:“阿灵,我们不去了。”
闻新灵十分崩溃:“你究竟想怎么样啊。”
他们一路躲躲藏藏,琉璃坛就近在咫尺了。
她委屈极了,眼眶通红着,意识到了哥哥的不对劲,却不敢深想,也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就在刚才一瞬间,她的哥哥软弱的瞬间,他的意识就已经被锁在了身体里,如今掌控这个身体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一个从深渊中爬出来的灵魂。
他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深渊的方向,最后阖上了眼眸。
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风发,坚定无畏,不惧死亡的。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未真正的死去。
身体死去,意识却被深渊吞噬,困在无尽的深渊之中,甚至还要被控制着,危害大陆,攻击自己曾经的同伴。
那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
他不愿再面对那一切了。
软弱也好,自私也罢。
他只想逃。
但内心深处,那个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一声声几乎嘶哑的呼喊声让他迈不出逃离的步伐。
他站在原地,一个念头想要逃走,一个念头想要直面这一切。
这挣扎的念头,几乎要把他撕成两半。
闻新焰痛苦的嘶吼声被所在这具身体里,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那个胆怯了二十多年的人,第一次爆发出如此凶悍的嘶吼声。
……
“摩罗,他在那里!快,别让他又逃了!”
挤挤攘攘的人,有成年人,也有小孩子,年少的年老的,将他团团包围住,水泄不通。
他们太高了,围在他身前,就像一堵遮天蔽日的高墙,周围都是黑暗一片,他感受不到任何光。
然后他被一双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像拎一头畜生一样,捆住四肢倒吊着绑在木棍上。
“啧,没想到摩罗比咱们家的小牛犊还要轻。”
不远处,传来怯生生的小女孩的声音:“他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这么瘦弱,真的是恶鬼摩罗吗?恶鬼都是面容狰狞的,他生得真好看,一点都不像摩罗。”
大人笑道:“恶鬼的好皮相就是为了欺骗世人的,知不知道。他生来就是摩罗,注定会给我们带来灾难,他的降生不就污染了佛子大人吗。”
“呸!佛子永远都是圣洁无暇的,我们绝不会因为这个小鬼而唾弃佛子,该被唾弃的是恶鬼才对!不准这么说佛子!”
“没错,只要除掉他,佛子就没有污点了。”
他被倒吊在空中,在刚才的围殴中脸上被狠狠踩了几下,眼睛肿的有些睁不开。
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看着逆光的方向。
挤壤的人群中,站着一个身影。
她长发散开,穿着麻布素衣,眉心一颗红痣,微垂的眉眼毫无波澜,慈悲又无情,像一樽行走人间的佛。
她就那样注视着他,目不转睛,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
他想伸出手去够她的衣角,但四肢被绑住,不能动弹,最后只能艰难地嗫嚅了下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破碎的词。
“阿娘。”
但没有人回应他。
“书中说,唯有业火才能焚烧净恶鬼摩罗的罪孽,只有这一中途径能杀死他。”
“行,你们看住他,我去生火。”
“缺干柴尽管找我要,管够。”
人们笑着,高声议论着,决定他的死法。
那为行走人间的佛像,身后弥漫着万丈佛光,眼神清淡而冷静,像在看一个死物。
他的阿娘,就这样看着他被捆绑着,送入火堆中。
灼烫的火舌燎在身体上时,剧烈的疼痛才将他惊醒。
温淮瑜猛地坐起,他眼神还是梦中的茫然,良久才恢复过来。
窗外半明半暗,透过一丝日出前的微光。
温淮瑜漠然盯着窗外看了许久。
最近梦到过去的次数,似乎格外频繁。
他解开寝衣,露出光洁如玉的身躯,没有半点曾经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
换好衣服后,他推门而出,行至山腰处,正好遇见晨起锻体的陆清河。
“温大夫,宫道友给你留了信。”
陆清河将宫凌洲的留言递给他。
“他收到传信,连夜就走了,似乎非常匆忙,不知所为何事。”
温淮瑜将宫凌洲的手信展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魔宫召我迅速回去,勿念。
就在宫凌洲匆忙回魔域之时,琉璃坛已经迎来了一波寻找同行者的热潮。
所过之处,一半人在讨论,究竟什么样的血脉可以打开云中城的阵法。
另一半的人在研究,云中城究竟在何处。
祁念一觉得与其空谈,不如直接行动。
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在心中过了一遍,将其他人召集,决定先去云中城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查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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