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如今文姝姝被安排在后院洒扫,可被安排来看顾的绿宜知道,以老鸨那等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舍得花如此大价钱,必定是准备拿她当摇钱树的。
红极一时的花魁,即便再风光,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纠结片刻,绿宜放下手中的小剪,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悄悄凑近到耳旁低语:“如果能撑住,那药就别喝了。”
文姝姝抬眸不语,清澈的眼眸望着她。
绿宜狼狈地偏过头,“袁妈妈她舍出钱财救你,不可能不要好处,等你病好了,她必定是会让你接客的。”
文姝姝眨了下眼,不以为意,“靠不喝药又能拖多久呢?”
是啊,又能拖多久呢,难道要把希望寄托在老鸨的良心上吗?可老鸨要是有良心,她还是老鸨吗?
绿宜肩膀垮下来,烦躁地两手用力拧着手绢,倏地冒出个冒险的念头。
“明晚是温香阁花魁胭脂娘梳拢的日子,到时候必定大半个苏州城的人都会去,袁妈妈也定会带着人去捣乱,趁着馆里龟爪子没那么多,你偷偷跑出去。”
“为何要帮我?”文姝姝不解。
“袁妈妈把你买回来那天是我给你换的衣服,布料昂贵,你皮肤又娇,非大户人家养不出的,你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该在这滩烂泥坑里沉沦。”绿宜眼底闪过泪意,顿了顿才微嘲道:“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
文姝姝把扫把竖到墙边,“我要是跑了,他们肯定会怀疑你。”
绿宜拭掉眼泪,洒脱一笑,“我虽早已过气,不是什么红角,可到底还尚有几分姿色,只要能赚钱,袁妈妈是不会打死我的。”
文姝姝虽失去记忆,却不是失去智商,知道她若是真跑了,老鸨不会打死绿宜,可皮肉之苦在所难免,还会把赔本的钱财想方设法从绿宜身上找补回来。
她双手环胸,“我不跑。”
绿宜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不得不控制音量,“怎么能不跑呢!你知不知道袁妈妈要拿你去讨好谁?那可是恶人岛‘十恶’中排行第七的白眼书生丘断玉!”
恶人岛?
文姝姝脑海中似是有什么闪过,却再也抓不住。
“他很牛逼吗?”她问。
绿宜重重点头, “传闻他最爱用美人皮做扇面,收藏着几面墙的美人扇,死在他手上的女子数不胜数,你想被他做成扇面吗?”
文姝姝摇头,“不想。”
绿宜稍感欣慰,却听对面传来一声冷笑,“妈的,最看不惯这种装逼的人。”
“杀女人扬名的家伙有什么好得意的。”文姝姝呸了一声,“我瞧不起他!”
“姑奶奶呦,这不是你瞧得起瞧不起的问题,这是咱们都惹不起的问题。”绿宜哭笑不得。
文姝姝:“宜姐姐,你刚刚提到的恶人岛跟极乐馆有关系吗?你对恶人岛了解多少?”
绿宜眼皮子一跳,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拉进屋里,小声警告:“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小心小命不保。”
对上文姝姝求知的目光,绿宜心头一软,这才道:“我也只是听恩客们喝酒吹嘘时过了下耳朵。”
“传闻那恶人岛汇聚了全天下最穷凶极恶的一批恶人,他们大多被世道所不容,或是在逃朝廷重犯,或是正道叛徒,或是亲缘断绝自甘堕落,也或是过往神秘莫测,其中‘十恶’最为人所熟知。”
文姝姝听得津津有味,让她继续说。
“他们特立独行,倒是吸纳了一批杀人放火的教众,堪称恶势力之首,隐隐有魔教的苗头。”
“这些你随便找街边说书的,他们都能给你说出来,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绿宜附耳悄悄道:“朝廷官员在极乐馆不敢闹事,却不高看袁妈妈,所以我断定她只是名义上的老板,而且她和白眼书生丘断玉好像是出了五服的表亲关系,客人中也常常有些江湖人士,所以极乐馆和恶人岛的关系颇有些耐人寻味。”
文姝姝挑眉,问:“宜姐姐,如果恶人岛和朝廷对上,你觉得谁会赢?”
绿宜摇头,“我不知,但我知道,朝廷一定不愿与江湖势力对上。”
因为这些恶人没有底线。
根据现有信息,文姝姝心思转了三转,她一直在思考,身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如何改变既定的命运呢?
逃避?不可能!
德行如她,是不可能给别人夸自己心胸宽广的机会的。
文姝姝:善良正义如她,面对梦里的反派,为了小命,也只好勉强以恶止恶,用力感化他们,让世界充满爱(?)
可要当一个坏人,又好难的样子,她做不来诶。
看来只能找一些恶人前辈来学习一下了。
…………
中午用饭时,袁妈妈特地端了一碗燕窝过来,眉眼含笑,看着文姝姝的目光柔得能掐出水来。
文姝姝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招呼道:“是袁妈妈呀,老远一看我还以为谁在脂粉上画了张脸呢。”
袁妈妈笑容一顿,厚重的脂粉凝实得像张假面。
她扇子遮脸,状若未闻,“我来是告诉你个好消息。”
绿宜担忧地看向文姝姝。
袁妈妈发出一连串老母鸡般的笑声,“要说这辈子命好的我也就见过你这一个,大难不死被我救了不说,还被丘公子给看上了,那可是江湖上人见人敬的武林高手,多少人想往他身上扑都没机会,人家偏偏瞧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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