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邈落座后,抿着茶水不语,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顾鸿藩看了一眼苍若,“若若,你这对耳钉看着很别致,在云波城那边的银楼订制的?”
苍若看着苍邈,“父亲说是我母亲留下的。”
微叹口气,苍邈语速极为缓慢,“若若,你长大了,有了夫婿,我也不瞒你了,我只是你的烹饪师父,不是你生父,你和苍川都是我收养的,我嗜好烹饪一生未娶。”
闻言,苍若刹那脸色苍白,难以置信,不停摇头,“我不信……”
“若若,无论你生父是谁,你都是我媳妇儿,苍御厨对你有教养之恩,我们给他养老送终便是。”靖王伸手圈住她的腰。
“好,可是……我在想……我生父母怎么……不要我了?他们穷得养不起我,还是咋的?”苍若红了眼睛,泪水打转。
靖王见多了大风大浪,隐隐猜到什么,他拿出一块簇新的白帕子捂住苍若的眼睛,按了按。
“若若,你先听个故事!”顾鸿藩语气极为柔和,缓缓道来。
当年,顾鸿藩一家逛庙会因故走散,乳娘和两岁的女儿囡囡不幸被几个小混混绑架了,他们本想敲诈一笔钱财,得知囡囡是首辅家小千金,便把她们推下山崖。
苍若也猜到了什么,“顾家抓到了那几个小混混?”
顾鸿藩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晦色,轻嗯,“他们都供了出来,顾家带他们到山崖下寻找一月有余,毫无收获。”
苍若望向了苍邈,“师父,你说。”
苍邈笑着点头,当时因那场御膳事故他引咎辞职,告老还乡,途中在京城郊野休息时听到哭啼声,小厮循声找了过去,发现了麻袋里的顾家乳娘和小苍若。
可惜乳娘伤了脑袋昏迷不醒,到了云波城不久便撒手人寰,苍邈将她葬于苍家墓园。
后来,京城那边的一个好友在信中无意提起顾首辅丢了两岁的女儿,苍邈仔细检查了一下小苍若的随身饰物,确定是囡囡无疑。
因为他对那场御膳事故耿耿于怀,所以不想回京城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给顾鸿藩寄了几封书信邀约他到云波城做客,最终也没有等到顾鸿藩,此事便一年年搁置下来。
“苍御厨,说起来老夫甚是惭愧,你当年寄的书信老夫都看过了,因为那场事故牵扯到了顾家,老夫私心作祟而未赴约,所以老天惩罚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活在煎熬中。”
说完这番话,顾鸿藩已然老泪纵横。
顾少远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父辈们的恩怨,一直眉头紧锁,一边是亲爹,一边是岳父,他怎么站队怎么错。
苍若倒是很想安慰顾鸿藩,可是当着苍邈的面儿,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道是人无完人,老夫也是私心作祟,才在前不久拿出来这对耳钉给了若若,所以顾首辅认出了这是你家囡囡的随身饰物。”苍邈满脸慈爱。
其实,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再还回去,他很不舍。
“苍御厨,这份恩情,老夫没齿难忘,以后我们老哥俩喝酒对弈好好乐呵。”顾鸿藩笑容可掬,余生再无煎熬。
苍邈点点头,打开了那个红木匣子,拿出来收藏多年的宝贝。
一对金手镯,一把长命金锁,几根桃粉色的束发缎带,一套裁剪讲究的同色系小衣服,还有一对深粉色翘头小布靴。
不说这套小衣服,单说手镯,长命锁和那对耳钉都是顾鸿藩夫妻在京城银楼订的样式,都刻有“顾”字。
“本王乏了,你们慢慢研究,若若,陪本王去房间歇会儿。”靖王心疼未婚妻在御膳房累了一天还要煎熬心累。
苍若心领神会,正要附和,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婢女慌慌张张闯进来,脸上的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老爷不好了,夫人做了个噩梦醒来……疯了似的……”说着,她朝外面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躲藏到了苍邈的背后。
紧接着,只穿着一身中衣的宋澈闯进来,扑上去揪住了顾鸿藩的领口,大声嚷嚷。
“顾老贼,你的老相好藏了我的囡囡,再不还我的囡囡,我和你拼了。”
幸好顾少远见多了这种情景,眼疾手快抓住了宋澈的两只手,顾鸿藩才没有被宋澈抓挠了脸。
“苍老弟,你看,这么多年,隔三岔五就这样,同僚们都取笑说顾家的葡萄架动辄就倒了。”顾鸿藩明明在笑,眉眼间尽是悲怆。
“娘,你看看我,我是囡囡。”苍若走到宋澈面前,一字一顿。
宋澈定定地瞅着苍若,视线最终定在了那对哑光珍珠耳钉上。
“娘,我养父苍御厨早就和我说了,我是顾家丢失的女儿,可是他也有伤心事,不是因为我,他余生都不会再踏进京城徒增伤悲,娘,没事了,你别怪父亲,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好好的。”
成年人都不容易,苍若选择原谅,面对现实,善待所有对她好的人。
“你戴的是囡囡的耳钉……你是囡囡?”宋澈眼底的狂躁渐渐沉淀,神色间半信半疑。
苍若趁热打铁,拿过来那个红木匣子,“呐,这是我两岁时穿过戴过的,养父都好好收藏着。”
一件件摩挲着匣子里的东西,宋澈渐渐眼神清明,低喃,“是囡囡的……我的囡囡回来了,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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