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衍庭在研究所里,每日做实验都很晚回来,但他每次回来都记得给她带路口那家牛肉饼,方涵曦已经很满足了。
后来孩子大了,婆婆也来家里帮衬,她却发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碰撞起来是每日没完没了的口角,于是干脆选择出去找工作。
她到一家百货商场面试行政助理,终面时见到了季奕铭。
他西装革履,眉目锋利,是她上辈子最熟悉的样子,但又好像比上辈子更冷漠了。
他好像没认出她,或者根本不在乎她是谁,坐在那一言不发地翻阅所有简历,旁边人事不停发问,方涵曦拼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才没有在面试中失态。
后来,她入选了,季奕铭却也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员工对待,丝毫没有提及曾经的交情。也是,她这辈子不过与他是同个村庄出身的“老乡”罢了。
于是她也从来没有提过那些事了。
就当他们不曾相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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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套房,季奕铭梳洗干净,换上纯色的灰色丝质睡衣,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黑发被微微湿,细碎地垂落在眼角,将他眼底眉梢的清冷冲淡了些。
他坐在沙发上翻阅明日的工作日程表,咖啡杯轻轻搁在茶几上。
他明日又要飞回沪城,一大早便要赶往机场,下了飞机后行程更为紧凑,他只挑最重要的签约仪式认真看了看,其他随意扫一眼大概没问题便盖上了文件夹。
第二天,方涵曦不到六点便收拾妥当来敲门叫早,季奕铭开门时已穿戴整齐,甚至房间里满是浓郁苦涩的咖啡香气,显然他起得更早。
“季总早,这就出发吗?”方涵曦拖行李箱,低头看一眼腕表,“车在楼下等了,早餐安排在机场了。”
“时间紧,走吧。”季奕铭越过她大步穿过走廊。
方涵曦紧跑了两步跟上,也是归心似箭。
回到沪城后她便不用整日绷一根弦跟在季奕铭后面打理各种各样的事情了,沪城有季奕铭整套班底,几个执行助理也很能干,她便可以请几天假回去看看女儿了。
方涵曦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她有自己的事业,出差的频率刚刚好,不用成天和婆婆在同个屋檐下,汪衍庭温柔知礼,对她细心周到,又分外顾家,她觉得重生一辈子总算没白活。
季奕铭上了车扯了扯领带,方涵曦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领带……又是蓝色的。
他好像很喜欢蓝色。
他喜欢的还不是那种现成的蓝,他喜好的蓝色纯净又饱和,看起来深邃又明亮,听说当初为了调和出他心目中的蓝色,几乎逼疯了他找来的几十个画家。
SQ也几乎每季都会出深蓝系列的服装,几乎成了SQ品牌的代表色了。
车里很沉默,季奕铭不爱说话,方涵曦本来活泼的性子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有时候公司里的同事们总是会在讨论,到底要怎样的女孩才能讨季总欢心,毕竟季奕铭身边不乏狂蜂浪蝶,但他从来不多看一眼。
这么些年,他的生活里好像只有工作。
有跟在他身边一起打拼的老人,曾经在一次年会上,醉酒时说漏了嘴。
“季总,其实心里有人。”
方涵曦想不到会是谁。
毕竟她在SQ里也待了不短时间,无论是出去应酬还是见客户,不管在什么场合,季奕铭都是公事公办,他前世今生都不喜欢参加酒会,因此方涵曦还没见过能够逾越雷池的女人。
而她自己早已经出局。
胡思乱想,车很快到了机场。
方涵曦下来开后备箱拿行李,去一边准备办理托运,季奕铭则先去头等舱休息室吃早餐。
机场是方涵曦早已联系好的,单人的沙发卡座上已经送上了西式餐点。
季奕铭刚坐下,休息区里数量不多的沙发卡座也渐渐坐满了人,今天乘坐飞机的人似乎特别多,昂贵的头等舱似乎都已经满了。
周围开始吵闹起来,渐渐的只剩下季奕铭对面的位置还没有人坐。
毕竟他早餐铺了一桌子又长了一张不太好伺候的脸。能坐上头等舱的,又哪一个是愿意看别人脸色的。
季奕铭低眸敛目,一边看财报一边吃早餐,三明治配一份鸡胸肉沙拉,素得要命,和曾经的饮食习惯南辕北辙。
他注意到了几个新的政策,内心已经在盘算需要调整的投资方向。
这时,办理完所有手续的方涵曦正气喘吁吁地踩高跟鞋往这里赶。
有脚步声靠近,女子包裹在玻璃丝袜下纤细的小腿伫立在眼前,季奕铭没有分去眼神多看,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方涵曦,便没有抬头。
直到一股淡淡的馨香透风来。
郑沅拎小小的皮箱,身后背一把小提琴,张望四周,只发现这里有一个位置,便走了过来。
她回城后,妈妈先是把她塞进了首都某交响乐团,在首都待了几年后,她凭借自身的努力,考入沪城文工团,担任里头的第一小提琴手。
昨天刚刚结束了一场音乐会,乐团里的同伴还要在深市逗留几天,后续还有几场音乐会,她却临时接到了关妈妈的传呼机,说是伤了腰,于是她连忙订了最早的一班机票要赶回沪城。
这么多年任务停滞不前,系统不是没意见,但郑沅到底是沉得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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