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户发出响声的那一刻,傅骞抓着她从楼阁处一跃而下, 藏进了杨柳之中。
轻燕的脸从窗户里冒了出来, 她伸出手, 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手心上,眉眼茫然。
见轻燕走神, 娄一竹对傅骞做了个口型,傅骞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下一刻,娄一竹感受到腰间传来一股温热, 柔柔地,带着她从树上飞入了黑暗。
几乎一触地,傅骞的手就从她腰上撤回了, 黑暗里看不出他的神色,只听见他短促地沉声道:“若只碰手不便借力。”
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在二人的身上, 虽知道傅骞现在肯定在偷偷脸红, 但娄一竹根本来不及打趣他, 她一把抓住傅骞低垂的手,往最近的避雨地跑去了。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米, 待他们躲在房檐之下时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娄一竹的手还无意识地牵着傅骞,她半恼地看着瓢泼的雨,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人了,估摸着只有去哪家店里买把油纸伞撑着回王府。
她小声地埋怨了几句:“王府离这少说也有一柱香的脚程,这样回去身上衣物都湿了,我们今儿个有些倒霉……”
娄一竹话音落了半天也没等到傅骞的反应,她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傅骞整个人都紧绷着,像一只全身绷紧的黑猫。
他先是下意识地对上了娄一竹的眼,随后眼神像是被烫了一下,开始飘忽地在她身上胡乱扫动,似乎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奈何娄一竹只及他的肩膀,无论怎么看都躲不过,最后只有局促地落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娄一竹顺着他看了眼自己身上,这才发现她的衣裳已经湿答答地贴在了身上,勾勒出了一条隐秘的线条。
意识到这一点后,娄一竹的双颊有点发热,她感受着手下的温热,一时间不知是放下还是就这样牵着。
两人沉默无言了好一会儿,最终被一驾飞驰而过的马车打破了局面。
那马车像是赶命似的,一骨碌地碾过地上的雨洼,溅起一片水,在泥水就要溅到她身上时,傅骞一个侧身,将她护进了怀里。
看见傅骞身上的泥渍,娄一竹满含怒气的瞪了眼前方的车尾,发现那架马车正朝着红鸾阁的方向遥遥而去,黑夜里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见了车前飘荡的图纹。
那是林品宣林家的图纹。
娄一竹愣了一秒,随即满腹疑惑地皱起了眉。
里面坐着的莫非是林品宣?他不是自称自己洁身自好从不去烟花之地吗?
傅骞显然也看见了马车上的图纹,冷冽的眼在知晓马车里坐的人是谁后暗了一瞬,又见娄一竹的目光迟迟未从马车上移下来,他语气微冷开口问道:“回府吗?”
娄一竹没有察觉到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的味道,她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朝傅骞点点头。
她让傅骞在原处等她一会儿,自己跑进了一家还开着张的铺子,买了一把油纸伞后回来了。
因为下着大雨,让傅骞用轻功带她回去不现实,两人只好撑伞走回去。
傅骞从她手里接过油纸伞,骨节分明的手在伞柄上一转,伞就撑开了。
娄一竹自觉地站了进去,两人并排走上了回王府的路。
一路上两人安静的可怕,但娄一竹却觉得这路要是再长些就好了,傅骞身上的松木冷香有一阵没一阵的飘进她的鼻间,烧的她心脏咚咚地跳着。
走了半天娄一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怎么淋到雨,她抬头看了一眼伞面,才发现因为两人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傅骞又只顾着给她撑伞,整个人大半边都在伞外面。
几乎在她抬头的同时,傅骞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一下。
下一刻,娄一竹就紧紧贴在了他的身边,她举起手握在了傅骞手之上的伞柄处,用力往傅骞那边推了一大段距离。
“你这么笨做什么,不知道跟我靠近一些吗?”娄一竹笑眼盈盈地抬起头看他,软软地骂了他一句。
傅骞眼神微晃,抿了抿微红的薄唇。
两人紧挨着走了许久,一直未曾出声的傅骞忽然冷不丁地开了口:“郡主似乎变了不少。”
娄一竹脚步一顿,随即又佯装自然地继续走着:“何以见得?”
傅骞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从前,郡主应是不喜属下的。”
捕捉到傅骞话里一闪即逝的落寞之意,娄一竹才慢慢想起来从前的芸熹是怎么对傅骞的。
在傅骞奉命跟着她的时候对他冷语相向;在傅骞因为她受罚时暗自窃喜;甚至在傅骞因救她性命在眉骨上留下疤痕时也毫无波澜……
娄一竹自己代入傅骞,都要讨厌死这个老板千金了。
她停下脚步,面向傅骞转过身来,她直勾勾地看着傅骞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从前是芸熹任性,傅骞,我很喜欢你,你很好。”
傅骞的大半张脸都被面具挡住,除了绷紧的下巴,她只能看见他骤然一缩的瞳孔。
傅骞生硬地摇了摇头,不再直视她的眼睛。
娄一竹转过身去,两人继续走了起来,约莫走了一刻钟不到,他们就远远地看见了王府的影子。
娄一竹心里落寞了一下,故意放缓了脚步,但还是马上就要走到王府门前了。
她小声地吐了口气,就感觉到傅骞的身子突然警戒了起来,他将伞柄往她手里一塞,短促地道:“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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