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那天我太累了,不能因为我睡得早就怀疑是我吧。”
“我用的是排除法,医生曾经说,他无法给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要我来问你有没有看到他,如果他当时不在酒店,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被拆穿。而且,你说自己很早睡了,可我却记得,你们的房间一直亮着灯。”
“这算什么证据?我忘记关灯了不行么?”黎记者反驳:“医生那里,或许是他做了假人,以为我会给他做不在场证明。要我说,医生说不定知道教授要杀他,约他到什么地方谈谈,趁机杀了他。”
出乎他预料,简静居然道:“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不好意思,我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法医学知识。”
她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通过枪弹创的伤口,利用三角函数,能够计算出射击的角度。”
黎记者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具体计算过程我就不重复了,简而言之,根据计算结果,我发现,凶手命中角为水平向下的60°,那么,与之互余的发射角就是30°了。”
简静比了个枪管抬起的手势,道:“教授的伤口在胸膛,30°角意味着枪的位置要低于他的胸膛,但查礼医生比教授要高。”
劳太太恍然大悟。
“如果是查礼,他的枪应该是往下而不是往上的。”她道,“凶手比我丈夫要矮一点,可……”
劳太太看看在场的人,苦笑:“比他矮的只有我和菲娜。”
“身高并不是结论。”简静第N次推翻了他们的想法,分析道,“假如是熟人突然发难,教授有机会开枪吗?”
大家想想,均是摇头。
陈、菲娜、劳太太三人持枪是正常情况,劳教授不大可能起疑心,因此他们骤然开枪,教授多半当场死亡,根本不可能开枪反击。
然而,倘若遇到查礼医生或是黎记者,发现他们手里拿着枪,尤其是前者,教授不可能不抱有警惕。
双方一旦交火,必然第一时间寻找掩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教授被射中胳膊很正常,可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被打中胸口呢?
再者,以教授狂暴的开枪习惯,交火过程中,他为什么只打了一发子弹?
陈说:“伏击。”
“我也这么想,教授偷偷跟踪嫌疑人,被他一路带到了3号点附近,然后,凶手找到有利的地形,偷袭了他。”
说到这里,简静微微停顿片刻,才说:“当然,这无法判断是医生还是记者,但大家不要忘了一件事——教授只多带了1发子弹。”
菲娜懵懵的:“什么意思?”
“为什么只需要多带1发子弹?”简静反复强调,“很简单,虽然多带子弹,制造出别人开枪的假象并不难,可只要调查弹壳,就能甄别是哪一把枪。”
不要以为都是56式,打完的弹壳就无甚区别,事实上区别大了。
射击弹头上,一共有四种类型的痕迹。
1、磕碰痕迹:子弹进膛时,弹尖与枪支内部结构碰撞形成的痕迹,不同的枪支结构,磕碰痕迹不同。
2、拨弹痕迹:火药气体推动,弹头从弹壳口部拔出的痕迹。
3、坡膛痕迹:弹头经过枪膛的擦划痕,能反映出枪管表面的特征。
4、线膛痕迹:弹头推进线膛后旋转前进,形成了一系列的线痕,细分有什么阳膛线痕迹、阴膛线痕迹、主棱线痕迹、次棱线痕迹,等等。
等到退壳时,弹头也会受力变形,又出现新的痕迹。
因此就算都是7.62毫米的子弹,也能判断是不是56式造成的,具体又是哪一把56式,不可能搞混。
劳教授既然知道要调换两把枪,自然不会忘记这一点。
“如果他用自己的手枪拟对方的枪声,万一被捡到了弹壳,事情就麻烦了。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声称对方持有手枪。”
简静道,“对方既然有手枪,那么,他在谋杀某人时,必然也需要用到这个东西。”
菲娜终于明白过来:“爸爸带了手枪?那枪声……”
“对,你们听见的枪声不是劳教授的,是凶手的。”
“我们只听见了一声……”劳太太惊讶道,“可伤口不是有两个?”
“三个,但确实就是一枪,子弹从他的手臂穿出,射入心脏。”简静道,“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其他的枪并没有少子弹,用掉的这颗就是劳教授所携带的,预备杀人的子弹。”
她之前仔细检查过教授的尸体,虽然姿势变动不易判别,可仔细比对后,不难发现三个伤口能在同一条直线。
室内响起轻轻的抽气声,不知是感慨还是唏嘘。
陈说:“一枪的话,他的枪法非常好。”
“不止是枪法好,当天晚上虽然有月亮,但森林树木茂密,透出的光线必定极为有限,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枪毙命,需要辅助设备。”
简静看向黎记者,笑了:“比如相机,再比如,相机上的红外瞄准器。”
相机配备红外设备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像野外拍鸟,红外瞄准能够很好地解决焦距过长的问题。
黎记者号称要拍摄野生动物,拥有这样的红外设备再正常不过。先前他们坐船拍照,她就看到他的某款相机有自带的红外瞄准器。
“我想,这也能解释劳教授的那一枪什么时候开的。”她说,“他看到了红外激光,马上开枪反击,但同一时间,子弹也射进了他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