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不会有人妄想推翻路随霜,他已达天魔境界,能够代替他的,最有可能就是外来人。
初生牛犊不怕虎,天魔被无名之士斩于剑下,要是想明白了,也不会不理解,此间种种,都是天道罢了。
因而,路随霜被苍黎代替这件事,让思退并不意外,他只是想到老友,感伤罢了。尽管让思退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魔界换了新尊的事实,但他仍然会尽自己的职责,无论尊位是谁,他都会守护界碑。
回信写得诚恳,沈湘大概明白了让思退是什么样的人,不得不再次感慨,路随霜知人善任,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她收好信,容应才道:“让思退的女儿还在门外,没带贺礼,但想进来见一见尊主和夫人。”
沈湘坐端正了:“那就请进来。”
大殿外缓缓走进一个身形颀长,走姿婀娜的姐姐。
她姿容艳丽,只是穿得清冷,冷蓝冷绿,细眉冷脸,不苟言笑,腰间挂着她的细长双剑,抬眼看向上首的几人,扫到苍黎,她皱了下眉,目光惊疑。
君丝竹低声介绍:“这位是让思退的女儿,让清。”
沈湘笑:“远道而来,辛苦了。”
让清客套,冷着声音像背词,先把父亲交待的场面话说完,这才开口问道:“你原身是蛇?”
苍黎本在假寐打盹,让清进来后,他瞥了一眼,看见长相,判断出没自己好看,之后就放心闭上眼了。
让清这一问,苍黎等了好久不见有人回答,睁开眼发现大家都在看他,这才意识到让清是在说自己。
他很是不爽。
“跟本座说话,就是这个态度?”
让清:“哼。”摆什么谱!
她因父亲的教导,且亲眼目睹了魔界这些年的变化,自小就崇拜路随霜伯伯,加之她心中总是惋惜早夭的储君清遮,听到路随霜被一个不知名的外来魔头取代,让清狠狠哭了几天。若非父亲劝导,她早提剑杀来了。
父亲这番让她送信,是让她来探看情况,如果新尊尚可,是个能人志士,他们也没那么遗憾了。
“让清,你记住,无论魔尊是谁,我们家的使命不变,守好界碑最为重要。我们并非为了尊主守,我们是为了整个魔界而守。”
让清来的路上就打听过了,他们说这个新魔尊脾气阴晴不定,一句话说不对,这魔头就会让你魂飞魄散。
让清听了愤愤不平,骂了苍黎一百零八遍无耻暴君。
现在亲眼看到,苍黎果然如传言般,她平常的一句问就惹他不悦了。
让清昂首挺胸,与苍黎对视,手指已经压在剑柄上,只等这暴君出手,她好打一通摸个门道,顺便替路随霜伯伯出口气。
哪知她刚在脑子里演练完,就听旁边那个穿红衣,人不人鬼不鬼的年轻夫人笑说:“苍黎,你也想太多了,这不是在思绝楼,不必如此警惕。这位姐姐与我说话时就是这般语气,看来她人本就如此,寻常一句问话,或许未仔细思量,但没有不敬的意思。”
苍黎语气软了:“罢了。”
让清愣了许久,犹豫着把手指从剑柄上撤了下来,又想了想,她不甚熟练地冲那个魔尊夫人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谢过了。
沈湘也笑,笑得亲切且甜:“别见外,叫我沈湘就好。”
她暗示苍黎道:“这是帮忙守界碑的功臣。你身为魔尊,应该知道界碑的重要性。”
三界之间都有界碑,界碑一日不倒,三界大门不开。
平时大家三三两两正常来往三界就是,但如果三界之间起了战事,要大军对垒,或是杀入他界,就得先踏平对方的界碑,这样才能大批涌入,轰轰烈烈开战。
也就是说,有朝一日他们要和仙界打了,那就得陈兵百万杀上仙界,推了仙界的界碑。同理,仙界要想与他们开战,就得先推他们的界碑。
苍黎本应该不懂,但他听到界碑两个字,潜意识里就知道它的重要性,仿佛有人无数次向他强调过。
所以,苍黎的语气又软和了许多,淡淡道:“为何说本座是蛇身?”
“感觉的。”让清解释,“你与我们的气息很相似,我看你瞳色根本没有遮掩,难道原身真的是蛇?”
“那又如何?”苍黎挑眉。
“若是蛇,你又如何能与路随霜相比?”让清这句话疑问大于不满,“若是蛇,你就该有屈从的本性,我路随霜伯伯是天生的龙身!”
苍黎笑了,仍是一句:“那又如何?”
魔界无人不知路随霜是龙,唯有苍黎是与路随霜对战的后期才知晓。
那时,路随霜祭出了龙身幻影,一条威风凛凛的黑龙冲天而出,有气吞山河之势,遮天蔽日,向他龙啸。
苍黎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不服气。
仿佛那条龙越是威风,他就越想和他比一比。
可苍黎没有原身。
早年在思绝楼,他眼睛还是正常的黑瞳。有一次,师父把他们关在了万蛇坑,他在极度恐惧中,眼睛褪去了颜色,爆出了金色竖瞳,至此以后,即便恢复了正常的人瞳,他的眼睛也还是非人的金色。
那时,忘烟和半乐讨论过,他们猜测苍黎的原身或许是蛟,甚至有可能是龙。
按理说,蛇应该会畏惧蛟与龙,可在万蛇坑,那些蛇非但不畏惧苍黎,反而想将他撕咬吞噬,像是受了蛊,一条条都来攻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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