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好惨,可他娘的,他怎么比我们还要惨哈哈哈哈,罢了,希望他……希望他能杀了那白衣人,什么也不记得,过自己的日子。”
“不要杀雪盏和路随霜,不要杀雪盏和路随霜,那不是你的仇人,唉,希望天道仁慈,不要苛待他,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天地若还有半分公允仁慈,就该睁眼看看,就该来救救他……”
“哪怕……给他一缕光也好啊。”
这些伙伴,苍黎的这些伙伴们,哪一个又真的是仇敌?都是被扭曲了命运错放了人生的可怜人,大家同病相怜,更可怜苍黎。
即便是名为连尚的安怜,也尽心尽力的教他。
“过来,你记住。”安怜说,“我吞了一只鸟,晓得什么鸟吗?不知从何处飞进来的,哼,再精密的机关楼宇,也会百密一疏。这鸟魔界没有,唯独仙界有。你懂我意思吗?傻子,不是要赖在仙界头上。我是在说……思绝楼,在仙界,你给我记住了!”
“还有……”安怜说,“我不叫你名字,是因为你不是苍黎,什么狗东西给你起的狗名字,你也真听话。不过……你还是叫苍黎吧,一辈子叫苍黎吧,真名也没什么好的,你看我自己不也想不起真名吗?混蛋,我知道说也白说,我们的记忆从来不由自己做主。等我们都死光了,他放你出去,自然还是要动你的记忆。”
“但你给我记牢了……”安怜说,“路随霜也罢,雪盏也罢,他们要是没杀你的意思,你就千万别……别下死手,不要一出手就是杀招,跟你讲多少次了?”
安怜料想的没错,苍黎出楼前,记忆被拿走了许多,唯一能记清的,就是全家被杀的那段虚假梦境。
他虽然记不得这些伙伴的嘱咐,但这些可怜人临死前给他的祝福,让他拔剑刺向雪盏时,偏了半寸。
也正是这半寸,让雪盏留着一口气息,远远的,无声的,将“清遮”两个字,说给了路随霜。
生死决战之际,路随霜终于从丧妻的悲痛中醒神,想明白了她最后轻动的嘴唇。
那是他那儿子的名字。
路随霜想,也算天地有情,可笑至极啊。真的回应了他曾经的期望,他夜夜走火入魔时,都会想,如果清遮还活着,能让他见上一面也好,能让他看到他长大的模样就好。
早知道……就该再贪心一些。
路随霜魂散之前,笑了下。
他想了好多。
其实,他来不及想他的仇人是谁,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在临死那一瞬间,想到的,是他儿子如今的模样。
该死的,混账小子。
爹娘都不认了。
这么多年来,他过得如何?肯定不好!
这臭小子魂魄都要散了。
身手也是一点章法都没有。
不像雪盏。
倒也不怎么像我。
比我俩都要好上几分,就是太苦了,性子都变了,以前多活泼啊,还招人疼。
我跟雪盏都走了,他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舍不得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为什么啊,这混蛋天道。
也不知道,这混小子离了我们,自己能行吗?
希望……
希望,这天地要还有一丁点良心,
就给他一条生路吧。
苍黎来了,沈湘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慢慢放下手,抬眼看向他。
他眯着眼睛,正望着那些杀气腾腾的仙修们,看样子,似乎在估量来人有多少。
沈湘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是冰凉的。
苍黎回神,目光落进了她的眼睛里,无声看着。
“怎么?”他问。
沈湘拍了拍他的肩膀,抚平心头的杂绪,道:“去,让他们都停下来,先别打,我要跟他们说几句话。”
苍黎啧了一声,显然这很麻烦。
“全打死行吗?”苍黎说,“这样简单些。”
沈湘:“哟,让你做简单的事,这不是屈尊吗?你这么大本事,自然要做大事了。去吧,我要是真让他们死,恐怕就要如雪里行所愿了。对了,跟你说一声,鬼沾带回来情报,思绝楼那个面具人,也就是你那混蛋师父,就是雪里行。”
“他呢,跟他的妹妹妹夫有点不合,所以就抓了一批壮丁放进什么什么思绝楼,炼出个蛊王,也就是你,来替他杀人,不脏他的手。其他就没有了,你知道这些就行。”
“哦。”苍黎道,“我做梦好像也梦到了。”
“嗯。”沈湘说,“总而言之,别听这种人废话,交给我来跟他瞎扯。你呢,现在就帮我把这些人都稳住,清理一下场子,让他们都好好听我说话。”
“明白。”苍黎说,“你的将军们说,你每次攻城前,都会骂阵,骂功一绝。”
“嘶——”沈湘有点想打人。
苍黎飞身而起,想唤祸水出来,想起祸水已经断了,而且……自从做梦了之后,他总觉得祸水这个名字不好。
苍黎看了眼六劫,六劫这小子去掀旧师娘面纱时,顺手摸走了千山派的剑匣子,剑匣是神器,里面躺着十几把好剑,六劫常常用它来装高手。
苍黎眉头一挑,唤了把六劫的剑,来了把比较趁手的长剑,三回合过后,场子就镇住了。
卢松林比沈湘先松口气,慢吞吞道:“他病气一身,比之前看起来更虚弱些,我以为要再战几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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