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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甚至不给她哀悼的时间,因为哀悼是要成本的。
    而她面临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必须要接受。
    年幼如她,根本不知如何接受。想哭,该从何哭起呀?
    心里空荡荡的。
    只有用餐的时候,才能清醒的感受到落单的彷徨,所有人都死了,从前满桌的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实在是食不知味。可即便如此,她也必须按照母亲遗言交待的,活下去!
    所以当玉衡君进来看她的时候,就看到她顶着一双肿的核桃一样的眼睛,忍着眼泪把饭菜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吃不下也要吃,吃到作呕,吃到想吐。
    没有别的理由,只是为了活。
    玉衡君看了她一会儿便走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神官,估计神官就是那时候决定丢下她的吧?他来向她道别,可不知道怎么开口,细想想,神官对她并没有任何责任,他要走,她能把人家怎么样?
    她对未来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灵台郎驾车一路送她到了教坊司,然后自己下车去和教坊司的人交涉,顺便把红衣的身契给教坊司的行首梅窗过目。
    等待的期间,红衣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仙罗有他们自己的文字,‘云韶府’三个字红衣不认得,但进进出出的女子皆不同于一般妇人,她们衣着华美,头戴加髢,髢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簪、钗、花或者玉板,这些都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但是女子出行面容不加掩饰,且言笑晏晏,举止轻浮,行过之处,香风阵阵,和民风淳朴的仙罗百姓相比,美的太过妖艳撩人。
    果然没多久,灵台郎便来接她,叫她进去拜见行首。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灵台郎。
    教坊司很大,亭台楼阁,叠石假山,九曲桥蜿蜒向园中深处,木桥下锦鲤自由的摆着尾巴,水中的鹅卵石光洁而滑润,石桥上还架着夜明珠,红衣自问是个见过场面的,但整个园子奢华的程度还是高出她的想象。
    一路上,有稀松的琴声传来,红衣听出是伽倻琴。
    “这位——是云韶府的行首,梅窗大人。”灵台郎指着面前的严妆美妇道:“以后你就跟着行首大人,她会吩咐你做事,同时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红衣回过神来,低眉顺目,但是细细打量美妇。
    只见灵台郎口中的行首大人身穿一袭香色的齐胸襦裙,裙边成群结队的金丝绣线蝴蝶,白丝绸做的动襟在深紫色赤古里衬托之下,纤细而美丽的脖子像莹白的美人觚。
    梅窗的态度很倨傲,瞥了一眼红衣,道:“大脚丫头啊,现在才送过来,来不及了,我看没什么前途。将来又不能做伎女……”
    红衣一听,侧目望向灵台郎问道:“这儿是哪里?你把我送到了什么地方!”
    灵台郎面上讪讪的,对红衣道:“此处乃是仙罗的教坊司,云韶府。”停了停,对她解释道:“云韶府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种龌龊地方,是仙罗官署的宫廷乐舞机构,就像我们大覃的……”
    他本就自觉理亏,见红衣眼底泛起热泪,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红衣紧咬着唇,双手握拳,没有继续拜托灵台郎,她知道所有人都抛弃了他,把她丢在这里,那她苦苦哀求还有什么意义呢…….
    行首对红衣傲慢的说:“哭丧着脸给谁看,你不愿意来,我还不愿意收呢。你看看你,也快十岁了吧?十岁了都还没有裹脚,将来怎么能成为出色的艺伎呢?在我们仙罗,做伎女可比平常百姓过得日子要好的多。你有这个机缘,还嫌东嫌西的?!你知道多少人打破了头要进我们云韶府吗?”梅窗的手里执了一杆烟,抽了一口后优雅的吐出一个烟圈,俯身喷到红衣的脸上,慢悠悠的开口道:“伎女,不是光会哄人开心的玩意儿。琴棋书画,和舞蹈,缺一不可。假如有机会进宫表演的话,或许还能得到王和大君们的垂青。”
    “没错,我们伎女的名声是不太好,可嘴巴上不屑我们,暗地里却多的是平民女子想要成为色艺双绝的优伶呢!”她抚了抚发鬓,媚笑道:“因为这样,她们就可以摆脱粗茶淡饭,带上我发间这价值连城的英泪。”
    “但你什么都不会,也没有成为伎女的资质。所以你到我这里来只会白吃我的米饭,浪费我的粮食,那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呢?嘁。”说着,把红衣的身契往灵台郎脸上轻轻一甩。
    红衣审时度势,灵台郎摆明了是不会带她回大覃的,山长水远,她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回去,她连通关的文书都没有,孤独伶仃一个人,没有天上的神仙搭救,就只能靠自己,她把心一横,寄人篱下不要紧,最要紧是活着。她抬起头,直视梅窗道:“只要不做伎女,做什么都行!”
    灵台郎叹了口气,劝她道:“别这样,行首大人说话也许不中听,但你身为贱籍,有生之年,是不能再回到大覃去了。神官和公子钧他们一片好心,但却是一厢情愿的美意,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带你回去的后果,是犯法的。”
    “我们身为下人,就是要替自家主子谋划。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是我擅作主张,只求你别怨在我主子身上便是。”
    “所以我就活该被牺牲?”红衣逼视着灵台郎的眼睛。
    人人都有一条命,达官贵人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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