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云韶府登时一片哗然,梅窗闻讯摇头道:“荒唐!实在是荒唐!平时再怎么不着四六,大婚当晚也不能抛下病重的妻子啊。”说完,不解的低语:“奇怪……世子并不是胡闹的人啊,他一向有分寸的。这是……闹得哪一出!”
承娘也暗自欷歔:“唉,我那天看见世子嫔,脸色就蜡黄蜡黄的,像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症,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相中她。瞧,出事了吧,白白便宜了张福如那丫头。真是……唉,人各有命啊。”承娘郁闷的拉住顺娘的手:“你说我们怎么就没那个运气?是不是因为名字没起好?所以她就‘福气如约而至’,轮到我们就命苦?”
“还有那个郑兰贞!”说到她,承娘就来气,“行首大人让她去松都拜明月为师,她居然半路上逃了,躲到刘大人府上藏了大半年。刘大人可是大王大妃的侄子。”承娘特地强调,“那可是我的客人!要不是行首大人四处寻找,她自己知道瞒不过去了,请刘大人出面作保,纳她为妾,她还得回来做伎女。哪儿有现在前呼后拥的排场。嘁,还有那个刘夫人,我真是高看了这些贵妇人,连伎女进门都肯接纳,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说着说着,承娘悲从中来,用帕子掖了掖眼角,“她们一个个的都脱了贱籍,我呢,我得捱到什么时候呀。”
顺娘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绵绵细雨,一脸愁情道:“兰贞,我听说是明月看不上她,不肯收她为徒,她怕回来以后被行首大人责罚,又在半道上遇见山贼,是刘大人出手相助,她为了报恩才到人家府上为奴为婢。刘夫人看她是个乖巧的,终于点头答应。她也算是否极泰来了。至于张福如,她一个中人能被世子宠幸,的确鸿运当头。”顺娘柔柔的握住姐姐的手,“可姐姐也不要气馁啊,因为照这么看来,云韶府当真是个养人的地方啊,可惜,咱们得先出了府才行。姐姐,你发现没有?他们都是在府外才有了机会。在府里,行首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什么都干不成。”
承娘绞着帕子‘嗯’了一声:“今年秋狝你赶不上,明年我一定带你去。”
顺娘莞尔一笑,靠在亲姐姐的肩上:“咱们姐妹同气连枝,姐姐待我总是好的。”
一样不快的还有宝镜,又摔掉了一套茶具,气骂道:“张福如那个贱人,贱人!难怪背地里一直不断的说红衣的坏话,哈!岳红衣说的没错,有鬼的根本是她!她一直在转移我的视线。贱人!”宝镜抄起手边的花瓶又要砸,小丫鬟赶紧跪地劝道:“姑娘莫要生气了,奴婢嘴笨,不知如何宽慰姑娘。要是红衣姐姐在就好了,还能给您出出主意。”
宝镜泄气道:“张福如好算计啊,她就是算准了红衣比我聪明,便先一步断了我的臂膀。而今红衣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是再拉不下这个老脸去求她了。”
“红衣姐姐脾气好,说不定会原谅您呢?”小丫鬟轻声说。
宝镜绕着手中的帕子:“看情形,试试看吧。”
在膳房工作的红衣乍闻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也呆住了。
足有半晌,一盆新鲜出炉的滚烫的煸蒜螺狮端在手里也不觉得烫,反应过来后只是‘哦’了一句。
厨娘们也爱嚼碎嘴,问她:“红衣姑娘,你和张福如小姐是打一个通铺的,您之前是不是早就知道啊?也不给我们打声招呼,我们好巴结巴结呀,唉,以后她是世子的女人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真叫人羡慕哟。”
红衣抿了抿唇:“以后怕是见不到她了,世子的女人高贵,岂是你我这种粗人想见就能见得?”
“也是。”厨娘们没趣的散了,留下红衣一个人守着炉子,她不断地往里加柴、加柴,烟火熏得她眼睛发烫,她不住的用手揉啊揉,没多久,一双眼睛红的兔子似的。
“红衣。”身后有人喊她,她没回头。
“红衣。”熟悉的男声又响起。
她突然起身,猛的回头瞪着来人:“君子远庖厨。伙房重地,世子邸下身份高贵,不宜踏足。还请自重。”
“红衣。”世子上前拉她,“你听我说——”
“走开!”红衣甩开世子的手,“你别碰我。”
她走到屋外,世子就跟到屋外,红衣看着架在墙上的□□,气极反笑:“世子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不走正门,你爬墙进来?”
世子难堪道:“要不是有苦衷,急着向你解释,也不至于如此。请相信我,我为人是不羁了些,可总不会那么荒唐。”世子的面色很憔悴,好像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大婚之日抛下重病的妻子,让我饱受诟病,这几日我在府院君面前低声下气,拼命向他解释,不然我真怕他变卦,不肯出兵。好在世子嫔体谅。”
“你也知道世子嫔体谅,那你怎么能……”红衣冷哼一声,讥讽他道:“世子拣软的捏啊……”
“不是这样的。”世子急着辩解,“大婚当晚,喝了合卺酒之后,世子嫔突然发病,气都喘不上来,我赶忙召来了太医,在她身边陪了半宿,熬不住了才回房歇息的。”
“你也知道,合卺酒不是一般的酒,回去的路上我头重脚轻,遇到了张氏,她过来扶我,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宫人,可谁知道进了屋子她突然摔倒在我身上——”
“我不听!”红衣捂住耳朵,“我不听!这些下流的事情你不要来告诉我。你给我走!”红衣伸手撵世子,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血气上涌,感觉周身的血脉都打开了,高声道:“你走,你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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