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无奈叹息:“你还是没有变,烟秀。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给你写信告知行首大人的病情,我和你就是朋友了?”烟秀傲慢道,“不要太自以为是,我虽然是伎女,却不见得乐意巴结大王的女人。”
“大王的女人多了去了,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但我始终是我,未来云韶府的行首,吴烟秀。”
红衣不免有些小失望,颔首道:“对,你没错,是我错了。”
“咱们言归正传吧。宝镜的事你知晓了吗?”红衣问。
烟秀眉头深锁,之前有人通知她,夜宴的舞具有一些损毁,她急忙赶过去检查,发现果真如此。
须知这是她作为行首后带领云韶府的第一次亮相,她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于是赶紧张罗人去采办,修补,可前脚才离开一会儿,后脚就听说云韶府快翻了天了,先是宝镜大出血,跟着自己的行首礼服又被人捷足先登……
烟秀在云韶府浸淫几十年,不是不知道这当中可能有猫腻,她道:“尹宝镜那么惜命的人,死不了,干什么,你们不是势不两立吗,怎么又管起她的闲事来!”
红衣道:“可见你是气糊涂了。”她起身向烟秀深深一福,“穿你的衣服,是我的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真不是有意的。”
烟秀哼了一声,摆摆手,红衣接着道:“宝镜说,她和你商定好了,今晚夜宴由她的剑舞来压轴,你说,你要不是气着了,你这会子早该料到我的来意,她这副身子是上不了场的。”
烟秀狠狠一怔,脑子里千丝万缕,霎时融会贯通,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她瞠目结舌的盯着红衣:“你什么意思?”
“你……”烟秀颤声问,“你该不会是?”
红衣道:“宝镜哭着求我,说府里会跳剑舞的只我一个人了,她想让我代替她上场,可这是欺君,我不敢。再则,你是行首,一切由你说了算。你若可以安排其他的歌舞取代,自然没我什么事。”
“不!”烟秀断然拒绝,“不行。”
“我们仙罗的歌舞,大覃人早就看腻了,他们甚至比我们跳的更好。本来,这些仙乐灵舞便是效仿他们而来,唯有剑舞,是我们仙罗独有的。大覃虽有,却太过刚猛,大刀长[枪,皆是男子舞弄。于四方诸国之中,只有仙罗舞姬独树一帜,可以跳剑舞,早已沦为美谈,何况此次宴请的对象是大覃的贵客,要做到一鸣惊人,必须有高超的令人叹服的技艺,符合这一要求的只有行首大人的剑舞。”
红衣捂着额角,“难道真的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吗?”
烟秀没有说谎,剑舞的确不可更改,可是可以换一种方法跳,由别人跳,不过没有红衣跳的好罢了,仙罗争不了几分薄面,然而红衣上场的话,必然技惊四座。因此烟秀即使洞悉了宝镜她们的阴谋,也还是存着私心的。
现在不是红衣问她同不同意,而是烟秀问红衣,你愿不愿意。
烟秀吞了吞口水道:“帮我们一次吧。横竖你在济善堂呆着也是呆着,何不出来透透气呢?!你也好久不跳舞了,行首大人把她的戒指传给你,原意是希望你能将她的剑舞发扬光大,你眼瞅着是做不到了,那今次,就大方一次,当为府里的孩子们演示一遍吧,以后就由得那些孩子自己去琢磨。有天赋的,将来能超越你也不定,没有的话,剑舞也就绝在你手里了。”
红衣踌躇万分,轻声道:“要是行首大人醒着就好了,她一定能为我拿主意。”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再蹚云韶府的浑水,但是宝镜她们说的没错,我不想行首大人毕生的心血付诸东流,她送我戒指,指点我迷津,我总要回报她才是。”红衣说着起身,“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我随你们进宫。”
烟秀喉头哽了一哽:“红衣……”
想说出真相,想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是耳边尽是宝镜先前说的话,挥之不去——你以为行首大人是真的认可你吗?不过是敷衍你罢了!岳红衣才是她的关门弟子,要不然你行首大人戴了几十年的戒指是怎么跑到她手上去的!还有,岳红衣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最喜欢出风头。
“嗯?”红衣应声回头:“怎么?”
“还生我的气?”
烟秀话到嘴边,硬生生吞了下去,说了一声‘不’:“晚上就拜托你了。”
“我们云韶府的未来,就系在你身上了。对不起,我不能让云韶府砸在我手里。”
“说什么对不起。”红衣不疑有他,刚好宝镜的侍女叩门进来,红衣便向烟秀先行告辞,跟着她去了香芙居。
宝镜躺在榻上,由下人喂着米粥,见她来了,轻轻挥了挥手,下人们潮水般退了下去。
红衣面无异色,宝镜马上明白计划奏效了。
张福如之前安排了一颗棋子,可这步棋到底是活棋还是死棋,走不走的通,全看烟秀帮不帮忙,所以才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烟秀就是那东风。
目下来看,烟秀和红衣的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牢固,起码没有牢固到跑来揭穿她们。
强自按捺住得逞的欢喜,宝镜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叠好了的浅酡颜色方巾,交到红衣手里。
“这是张福如临走前叫我交给你的,今天晚上,你便戴着她出场。”宝镜说着,手肘撑着身子要坐起来,红衣让她罢了吧,宝镜偏要,实在拗不过她,只有让宝镜靠在那儿,脚踩在床榻上,继而从炕桌上竖起梳妆镜子,宝镜拉着红衣到身边坐好,亲自替她将面纱勾在耳朵上,左看右看,确认系好后,道:“张福如这次有心了,特意做的又长又大,这样你跳舞的时候便不会有人看出你的样貌来。不然剑舞大开大合,动作凌厉,一般的面纱怕是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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