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四望,漆色散尽,天将要大亮。
她第一次杀人,十分慌张,不知道怎么办,看别人动手和自己动手完全是两种感觉。
她深深深呼吸,好不容易定下神来,理了理衣裳,懒得去管二管事的尸体,进了门洞之后,将门板和土地公公归回原位,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红衣走后,一个影子从树后转出来,看着地上的尸体,一边抖着腿,一边松了松五指道:“唉,还真是胆子小,不就是杀个人嘛,至于吓成这样!”说着,她抬起二管事的腿,扛在肩上,一边往山里边拖,一边嘀咕道:“你们有什么好怨的,我的命才是真的苦好吧,我还得替你们善后,是不是!”
“真是的……我堂堂一个刺客,波月榜上有名的杀手,我沦落到替人埋尸,唉……”
卯时,京城,禁宫内。
摘星楼上,神官玉衡跏趺而坐,面前一个巨大青铜炉鼎,里面焚着香,还有几不可见的几缕发丝在其间飘荡。
突然,一口鲜血从玉衡口中喷涌而出。
他睁开眼睛,捂住胸口,喘气道:“青鸾。”
他说这话时带着恨意,“她怎么还没死?!”
他踉跄的起身,“那么小的女孩儿,不可能经受住仙罗的折磨,她为什么没死!她应该要死的!!”
他的怒吼惊动了灵台郎。
大覃钦天监有监座一人,即神官玉衡。
玉衡座下星宿厅有东南西北共四个灵台郎,水官、阳端,来风和凝鞠。当初跟着玉衡去仙罗查访青鸾之气,并将红衣卖到云韶府的,便是执掌北方的凝鞠。
凝鞠进屋后,看到玉衡胸口白衣上的猩红血迹,担心道:“座上,您这是……”
玉衡冷冷的责备他:“你怎么办事的?我让你把那女孩儿卖了,卖去教坊当伎女,你是不是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我……”凝鞠结巴道,“属下的确是将她卖了呀,卖给了行首梅窗,属下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她现在还活着。”玉衡发了疯一般低喝,“她是青鸾!只要她还活着,皇后娘娘就会死,你看到没有?你们自己去外面看看!金凤之气微弱,青气冲天,是青鸾取代凤凰的征兆。”
“可……”来风道,“座上,这话您不爱听,属下也要说。皇后娘娘不是早就过世了吗?尸体是您亲自从绘意堂请出来的。”
玉衡蹙眉道:“可是浑身焦黑,烧的面目全非,说是谁都行吧!凭什么就一定是皇后呢?”
玉衡摇头道:“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本座清楚地很,一定不是皇后。”
“皇后若是死了,天凤之气必断。可而今世上还有凤凰的气息,虽则只有一丝残存,可只要凤凰之息尚在,就证明皇后还没有死,还在某一处隐姓埋名。”
“所以本座不能让青鸾现世,她愈靠近帝都,皇后娘娘活着的几率越小。本座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玉衡坚定道,“本座的命是皇后的,你们的命是我的。只要我一天不承认皇后死了,谁都不能说她不在人世。”
水官和来风互相对视一眼,来风示意水官继续劝说,水官道:“可座上您天天拿着皇后穿过的旧衣裳,还有头发,在炉鼎里烧也不是个事儿啊!要真那么肯定,咱们把人撒出去找,总会有头绪的。”
“不必了。”玉衡阖了阖眼道,“让她飞吧。本座只要确保她活着就好。她在哪里,凭她高兴。本座无权过问。”
“当务之急,是杀掉青鸾。”
玉衡命令道,“青鸾死了,就不会威胁到天凤,凤凰之气会一直鼎盛。所以与其派人去找皇后,不如派人去截杀她。”
“座上的意思是?”凝鞠问,“杀掉岳红衣?”
玉衡‘嗯’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懊悔:“怪就怪当初本座一时心软,没有斩草除根。早知她命格不凡,必定比一般人坚韧,没想到她居然能活着回到大覃。”
四个灵台郎皆是一惊:“什么?她……来了大覃?”
玉衡深吸一口气道:“是,本座适才观想,她人已进了大覃地界,气息是在青州突现。应该还滞留在那里。你们沿途派人截杀,务必阻止她进京。我要她死,我要她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明白了吗?”
“是!”四个灵台郎齐声道。
而后一齐退了出去,各司其职。
玉衡在屋内又回复到调息的姿势,方才用灵力接近青鸾之气,意图试探,孰料青鸾之气,强劲霸道,竟直接将他击伤。
他抬袖抹了抹唇边的血迹,自言自语道:“谁让你是青鸾!落在我手里,我为我主,必然要你的命,他日见了阎王,你把这笔账算我头上便是。”
“算我欠你的。”玉衡手指蘸了唇边的血,从一旁抽出一张黄符,在上面用血写下红衣的生辰八字,而后把黄符丢进炭火里,烈焰熊熊,黄符瞬时化作灰烬,上面,鼎炉里的头发还在烧。用青鸾之气去点燃凤凰的生命之火——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为皇后娘娘续命的法子。
第90章 暗香浮动 谁也带不走我一根腿毛……
翁主的车驾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直达云州,等过了天翼关便可入京,所以袁兴提议在云州城内稍作休息,也容他给京城的望楼发个信号,好让禁宫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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