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着人去打听,说是未央宫被围的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皇后拉着流苏的手,担忧道:“你说,这前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戒严了呢,神官又……唉。”
宫中事无巨细,她这个皇后总感到无力。好像这座宫殿与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是住在属于皇后的宫殿里罢了,至于犄角旮旯里到底藏着什么,谁又躲在暗影里,她稀里糊涂的,看不真切,甚至一无所知。
流苏用手蘸了瑞脑香在皇后的额角轻轻按压:“太医们总说让娘娘您切勿多思,免得伤了凤体。奴婢以为倒是不错的。您呀,就是忒操心。”
“既然贵妃和德妃那么爱管事,便由着她们去呗,横竖她们越不过您这个正宫皇后,您何苦与他们怄气。”
皇后阖了阖眼,心烦不已:“你不懂,没有牢牢地握住手里的权柄,总是觉得不踏实。”
正说着,德妃来请安了,顺便带了药膳,皇后叹气道:“我原不喜欢德妃,她育有长子,早先又在府里打理庶务多年,我一心想压她一头,便忽略了旁的,结果看走眼。唉,若有一日我无福,便只有把后宫交到她手里了。”
“娘娘快别说这等丧气话。”流苏安慰道,“您这些年也是被贵妃给熬得,又因为思太子的缘故,才搞成这样。好在日久见人心,总算看清楚德妃是个明事理的,不会捣出什么风浪。”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煞费苦心。”皇后懊悔道,“都怪自己年少轻狂,听信了贵妃的鬼话,以为德妃是个抢阳斗胜的,明里暗里与她绷了那么久,白白让贵妃捡了个便宜。”
“奴婢看,她也没好到哪里去。”流苏幸灾乐祸道,“您瞧贵妃娘家干的好事,陛下可嫌弃她了。如今贵妃除了应付太妃们,几乎不出门,也不管事。虽说是做给陛下看的,但到底伤了元气,这些年的经营算是付诸东流了,可见陛下心中有娘娘。”
皇后的脸色终于好转,宣了德妃进见。
德妃带了北芪沙参玉竹乌鸡汤,并亲自伺候皇后用下。皇后问她晓不晓得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德妃为难道:“要说知道,咱们派个人过去总能打听到细枝末节,可主子娘娘也明白,陛下最忌讳这个,所以不如不晓得。”
德妃跟在皇帝身边久了,最是了解他的脾性,皇后还没出嫁的时候,曾听人说起过,汝南周氏仗着自己是名门,义勇侯家的嫡次女,嫁到王府之初还有些端着,孰料王爷径直将她丢在一边,就跟熬鹰似的,生生的把周氏的锐气磨掉了,主子爷说一,她绝不敢说二。
皇后和德妃两人相顾,倒是难得的贴心和睦起来,没了隔阂,许多话便都可以说个通透。
德妃想了想道:“娘娘,嫔妾倒还真有个消息,不知是不是和未央宫有关。”
皇后道:“你且说与本宫听听。”
德妃斟酌着开口:“主子娘娘是知道的,悫嫔与嫔妾素来交情不错,今日妹妹去见了悫嫔,她宫里的人都坐立难安,说是……说是忍冬跑了。”
“忍冬跑了?”皇后诧异。
“是。”德妃深吸了口气,“这女孩儿我初次见着便觉不凡,悫嫔这段时间照顾着她,嫔妾不知这当中有什么用意,毕竟是陛下吩咐的,大伙儿照做便是了,但是这丫头早上竟跑出去了,还是去了前头,而今娘娘又说到封锁。娘娘看,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周氏稳重,能说出这番话,皇后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皇帝对这个救命恩人是很看重的。
便道:“忍冬的身份与别不同,做宫女的确委屈她了,这话也只对你说,你一人知晓便可,其他人不必懂得。”见德妃颔首,皇后才继续道,“她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莲妃和容妃不知从哪里听了一些浑话,去找了她的麻烦,这才触了龙鳞。你可要警醒着点。咱们都是后宫内宅的妇人,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些年,别在无谓的小事上跌跟头。”
“原来是这般原委。”德妃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嫔妾明白了。不过即便是陛下当真看上了她,也无可厚非,所以悫嫔一直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她。”
“悫嫔是个好的。”皇后抿了口上好的君山银针,在嘴里含了含,默默地吐进渣斗里,再用帕子抿了抿嘴,刚要说话,外头太监打了帘子进来,带进一股子冷风,忐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未央宫传来消息,说是忍冬姑娘受了重伤,生死未卜,而今在……在仪鸾殿歇息呢。”
皇后与德妃俱是一惊:“你说什么,在哪儿?”
必安重复道:“在仪鸾殿……”
德妃眉头紧锁,皇后郁闷的扶着额头:“唉,这下好了,人走不了了……”
“走不了啦——!”
皇后烦躁的甩下护手:“都怪莲妃和容妃,没事跑去招惹她做什么!陛下马上就要送她出宫去的,和神官都说好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们还要做手脚,真当宫里人都是傻子嘛!”
德妃一听,隐隐明白过来,附和道:“容妃也就罢了,一个异域贡女,本就低贱。莲妃怎么也跟着起哄呢,好歹是忠勤伯府出来的小姐,身上竟没有半点世家贵胄的风范,与容妃厮混在一起,四处散布流言,不知所谓。”
“咱们陛下重情义,不会放任忍冬生死不顾的,眼下把人带进了仪鸾殿。”皇后叹气,哀怨的看着门的方向:“本宫还从没有住过仪鸾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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