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年纪比原向阳还大,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永远地留在了他守卫的土地上。
原向阳被找到时浑身是伤,已经还剩最后一口气。
许愿眼睛不好,走得匆忙没戴眼镜,看ICU的监视器也看不清楚,可他仍然要走到最近的位置看,想要把原叔受的每一处伤都看仔细。
如果不是此行前来崇左,他从未想过那些血腥与伤痛能离自己那么近。
今日傍晚闲谈间,蒋伯勋和许卫东又去露台抽烟,顺便叫上了许愿。
许愿那时才知道,原曜当年才十岁出头,背上被刀刃划出数道深痕,还都很深,导致如今用指腹按下去还能感觉到微微的凹陷。
但原曜从不害怕被人看到,也没放弃游泳。
原曜那会儿还没变声,嗓子软,说话音调有点像女孩儿,一喊疼就特别娇,浑身包着纱布,一直问姜瑶,妈我多久能去游泳啊,这伤能好吧?
姜瑶拧干毛巾擦他的口鼻,满眼是泪,一边哭一边擦,病床边垃圾桶内还扔着擦了血的卫生纸。
她说,能好啊。等出院了还去游泳,好吧?
原曜乖巧点头,疼得直抽气。
同样也就是那时候,原曜第二次撞见他爸妈爆发式的争吵,只不过这次是单方面碾压,姜瑶抓起在医院打饭的不锈钢碗,往地板上砸,原向阳一句话没说,捡起碗去打开水要洗。
门口一群同事如惊弓之鸟,速速散开,面面相觑,给原向阳空出一片洗碗的地。
蒋伯勋那时候还年轻,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心下叹气。
姜瑶和原向阳也曾经是被众人所津津乐道的一对金童玉女,相亲认识的,一起躲在露天电影的幕布后牵过手,一起掰着吃单位发下来的花生米饼……如今因为职业矛盾,日久恨深,最终闹到了这副田地。
那一年也是深秋,也是在车流量不大的放学路上,也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许愿才顿悟,那天在北星高架边问路的中年男人,触发了原曜某一根绷紧的神经,稍稍用手指一拨拉,就断了。
他在恍然间,想起长大后的第一面。
原曜一身黑衣站在楼道里,灯光颓颓,空气里漂浮着楼道的粉屑与灰尘。他那样小心翼翼,那样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他本该踏光而来,站在太阳下。
*
返校后的日子漫长又难熬。
六中的高三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一如往日三点一线,所有老师都状态紧绷、神经加压,害怕这群熊孩子在高中的最后阶段出什么差错。
半个月前,广西特大跨境贩*毒案告破,嫌疑人全部落网,自此,陈永言也不用再跟着他们了。
但是原向阳长期奋战在缉*毒一线,声名大噪,怀里揣的陈年旧案也多,许卫东还不太放心,怕这人又牵连着孩子,时不时自己会开车来校门口接一下。
接的次数多了,许愿也说,爸你歇着吧,我和原曜俩一米八几的个儿,真有什么不比你好使?
许卫东为展示自己宝刀未老,给许愿表演了一手军体拳。
许愿看那军体拳,捂着脸,偷偷望着原曜笑。
原曜也对他做口型,说我记得你第五名哦。
看招!许愿差点当着亲爸的面掐死他。
在原向阳转院回省内的这一个月,原曜每天下了晚自习都去操场跑一千米发泄,美其名曰快游泳比赛了,得增强锻炼,不能给六中丢脸。
有时候原曜中午也请假,出校门坐车去医院看原向阳。他回来还奇怪,怎么一周去三次,三次我妈都在?
许愿说,你问我没用,问你爸去。
原曜耸肩,说,没辙,我爸话还讲不利索。我妈那性格,我问不出一句话。
晚上他跑步撒野去了,许愿也不拦他,买一罐旺仔牛奶坐在操场边看星星、看学校、看原曜。
他脑子里循环播放BGM《等你下课》,长叹,再不进入高三冲刺状态的话,以原曜如此拔尖的成绩,他真的只能去原曜在的大学当保安了。
恋爱好难,和学霸男友恋爱更是难上加难。
许愿是不会居安思危的人,在遇到原曜以前从没想过一定要冲多少分,感觉考个一本就足够了。
高中嘛,他得体会一下青春飞扬的感觉。
在不被他妈打的前提下。
偶尔舒京仪也跟着他下来,嘬一口手里的芬达,张口说话一股橙子味儿,“大晚上喝这么甜的奶?你要干什么,喝了这杯奶忘了那个仔?”
“忘不掉啊,班长。”许愿猛吸一口,眼神还是黏原曜身上,“你看他跑步的姿势多帅!”
舒京仪作为班上唯一一个知道这俩滚到一处去的知情人,不免浑身颤抖一下,骂他:“你想破我防是吧?”
许愿伸出一根手指指他:“那你别挑拨我们情侣关系。”
“你俩真打算就这么藏着?等考完出个柜吧,如果总分能上六百五的话。”舒京仪再吸一口饮料。
“你这条件有点苛刻。”
许愿也把旺仔牛奶喝完了,捏扁易拉罐,抬高手臂,红罐子在空中甩出完美抛物线,应声落入垃圾桶内。
他扔完,还问舒京仪,“我刚刚是不是很装*逼?”
舒京仪非常认同地点头。
许愿又说:“哎,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久了,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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