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川第一次见到春禾穿裙子,与平常一身休闲装的她十分不同,一头如绸缎般乌黑顺滑的长发倾洒在肩胛上,精致的锁骨也暴露在他眼前,她的皮肤不算白,却恰到好处的透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像是原野上的星火,猛烈而浪漫。而他自己,满身污秽,卑贱的如同虫蚁,如果她是天上遥不可及的玉轮,自己则是池底丑陋的蟾蜍,他怎么敢妄想得到她的怜顾?
他的嘴角漾出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他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沉默的听着春禾讲述今日的见闻,然后在恰当的时间点说上几句庆贺的话,恭喜她找到了新工作。他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睛,若隐若现的梨窝,他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同时又为自己感到悲哀,觉着自己离她又远了一些。
陆川从二手家具店里涛淘回了一张行军床,宽度恰好将他容纳,虽然舒适度大打折扣,但只花了两碗面的钱,他对此很满意。为了尽早赚够承诺的房租,他没有找月结的工作,而是去到了一家工地上,做着最累的日结搬运工。夏天的太阳就像个烤火炉,巴不得把他身上最后一滴水烤干。他身上的汗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成了几层晶白的盐渍。
火辣的太阳在烘烤他的同时,也慢慢为他覆上一层专属阳光的颜色。春禾伸出小臂与陆川的并在一起,泾渭分明。原本陆川的肤色是要比春禾白皙的,细腻的像是一块白玉,而现在却是健康的小麦色,比春禾还要黑上几度。一同改变的还有他越来越健硕的体格,他的肩也宽阔了起来,线条越发遒劲,虽然没有大块大块的肌肉,看上去却十分结实。
陆川的工作时间比较固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春禾的时间比较弹性,要等到所有客人离开才可以下班,所以春禾很少见到陆川灰头土脸的模样。他下班后先冲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再进入厨房准备两人份的晚餐。尽管春禾说过许多次,让他先吃,不用等自己,可是每每回来都看到陆川像只家养宠物,等着归家的主人。
陆川会在春禾睡觉前,从口袋摸出每天结算的工资交给春禾,春禾一开始坚决不收,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自然而然的接过钱,然后在小本子上记上一笔。
春禾收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两个人终于存够房租费,如同一开始的承诺,一下子补齐一个季度的房租。在收到第二个月的工资后,春禾买了两部手机,一部是自己的,另一部是送给陆川的。陆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是春禾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视若珍宝,保护的很好,生怕磕着碰着就坏了。他在电话簿里输入了唯一的一串号码。
春禾买手机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工作,需要和老板余娴联络,有时也需要电话通知一些常客,告知他们店里上了新款之类的。而买给陆川的原因就很简单了,春禾加班的时候便会给陆川发短信,例如,今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可往往适得其反,陆川会将饭菜放入电饭锅里保温,然后去市场等她下班。一来二去也与余娴母女俩相熟了。安安第一次见到陆川这个大块头时,害羞的躲在余娴身后,只敢偷偷的看他,次数多了之后,渐渐开始登鼻子上眼。
“小川哥哥,你是春禾姐姐的男朋友吗?”安安低着头,胖乎乎的小手拿着蜡笔在陆川手上胡乱的涂鸦。
陆川慌张的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盘点库存的春禾,还好她并没有听见,仍然一门心思的扑在衣服上。
他压低声音问安安:“为什么这么说?”
“唔,有个叔叔天天站在学校门口等李老师下班,园园说那是老师的男朋友。你也来接姐姐,所以你也是春禾姐姐的男朋友对吗?”
陆川被安安的逻辑震惊到哑口无言,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朋友也可以这么做。”
晚上九点多的公交车,只有零星的乘客,不似早上那般拥挤,人都站在踏板上,勉强将车门关上。回出租屋的路程不远也不算近,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前行,本就疲劳的春禾便在一颠一倒的状况下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一歪,重量落在了陆川的肩上。
陆川先是一愣,随即动也不敢动,一路上都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即便身子有些僵了也不曾动分毫,生怕惊扰了春禾的梦。直到快到站了,才把她叫醒,春禾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跟着陆川身后,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最后被茫茫夜色笼罩,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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