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落在最后面, 一手按刀, 警戒着四周的动静,崔拂正要下车, 李五突然拔刀,噗一声, 贯穿前一人的后心。
崔拂拼命捂着嘴,才没有惊叫出声,李五很快抽刀挥刀,又一人应声道下, 前面几人听见动静急急回头, 猝不及防间再被他砍杀一人,剩下两人挥刀与他杀在了一处。
崔拂死死拽住门窗, 车外刀剑声不绝于耳,突然听见一声闷哼, 是李五的声音,难道, 他死了?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李五高叫一声:“崔娘子当心!”
噗,有刀劈在车门上,跟着有人扑倒在门板上,片刻后又有一声闷哼,不是李五。
崔拂极力定了定神。车厢门板薄, 若是再被劈上一刀,只怕就要被破开,到时候她根本没地方躲藏,要是不走,只怕要死在里头。
拿过包袱挡在身前,猛然拉开门跳下去,抬眼看见车门前倒着一具尸体,李五浑身是血,正跟最后一个黑衣人斗在一处,高声叫她:“崔娘子快走!晋王命我等一到浮阳,立刻杀了娘子!”
说话时一分神,立刻被黑衣人一刀劈在肩上,看看就要不敌,崔拂咬牙,拿起尸体手里的刀。
鼓起全身的力气,重重向黑衣人背上劈去,惨叫声中,李五从前面也补了一刀,黑衣人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鲜血溅在脸上,腥热的气味扑上来,心中又惊又怕,哇一声,崔拂呕吐起来。
一路上奔波匆忙,加上胃口不好,这些天吃的极少,此时吐出的都是酸水,唯有酸苦恶心的感觉怎么也挥不去,崔拂吐得天昏地暗,眼泪流出来,难受到了极点。
李五递过水壶,想要帮忙,伸伸手又不敢碰她,只得说:“娘子喝口水漱漱。”
崔拂摸索着接过,漱了几口,恶心的感觉稍稍缓和些,一阵头晕眼花,连忙扶住马车站住。
李五默默将尸体剥去衣服,拖到山崖边推下去,又点了火,将那些沾血的衣裳都丢进去烧了,血衣带起浓烟,崔拂再又恶心起来,听见李五说道:“崔娘子快逃吧,我也得走了。”
崔拂在昏沉之中,茫然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李五低着头,“我杀了晋王的人,大邺是回不去了,跟着一起还会连累娘子,我想去新齐碰碰运气,听说那边在招兵,娘子也赶紧走吧,去前面镇甸雇个赶车的,走得越远越好。”
看来,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崔拂向李五福身行礼:“将军救命之恩,崔拂永世不忘。”
李五慌张着还礼:“不敢,不敢!”
他有些手足无措:“当初要不是娘子,我早就没命了,娘子是好人,以后肯定会好好的,我得走了!”
他转身离开,崔拂也要走时,一低眼看见地上残留的血迹,猛地又一阵恶心,再次呕吐起来。
李五很快跑了回来:“娘子是不是病了?我先带娘子去看大夫吧!”
一个时辰后。
大夫抬起手,笑道:“恭喜娘子,依在下看,好像是喜脉。”
喜脉?崔拂顿时愣了,她竟然,怀孕了?
大夫搭上另一边手腕,仔细听着脉息:“月份太小,在下也不敢下断言,不过从脉象来看,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崔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防万防,一碗又一碗避子汤,她还是怀孕了,这个孩子,她与萧洵的孩子,没有成亲,甚至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怀疑和强迫之下发生的,一个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
耳边蓦地响起那夜萧洵的话:她恨我,我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的屈辱。
崔拂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小腹平坦,丝毫看不出里面有个小生命,心里却蓦地涌出一股柔情,这是她的孩子啊,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啊。
崔拂几乎是一刹那间便拿定了主意,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不管孩子的父亲如何让她失望痛苦,这孩子流淌的都是她的血脉,她不会恨他,她要好好把他抚养长大,她会做世上最好的母亲,不让他再承受萧洵受过的委屈苦楚。
医馆门前便是大路,崔拂站在十字路口,有些拿不定主意,前路茫茫,她该往哪里去?
李五赶着马车跟上来:“娘子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崔拂沉默着,她肚子里有孩子,她得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留在浮阳是不行的,萧怀简知道她到了这里,以他的心机深沉,必定会顺着线索找过来。
相邑也不行,上次被萧洵追上时,她刚出昭关没多远,离相邑太近,萧洵大约早已经在那边候着了。
她该去哪里?
却在这时,突然想起妙寂的话,我们去越州。
越州,最东靠海,离大邺隔着许多州郡,这是师父计划的终点,也许师父听见她逃走的消息后,也会赶去越州找她。
越州,那么远,那么安全,那么自由。
崔拂拉过马笼头:“去越州。”
去越州,离开萧洵,好好养大她的孩子。
……
三年后,越州。
夕阳染红大半个河面,渡口处酒旗招展,刚刚下船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闲谈。
“听说又要打仗了,”一个男人夹起一筷子鱼脍塞进嘴里,“萧洵和独孤逊都盯上了越州,刚才我看见城门口在贴告示,太守征兵呢。”
跟他同席坐着的男人道:“萧洵大前年打了云泉、相邑,前年打了象州、安城,去年拿下了建淮,如今又盯上了越州,我看这天下,早晚就要改姓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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