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夏舜安置过去,也许他还来得及回来帮大哥。
斜刺里一个骑兵猛冲过来,萧洵手中刀骤然挥出,正中那人胸膛,惨呼声中,萧洵飞身上马,一把拽起夏舜:“快走!”
坐下马四蹄翻飞,载着两人向西北方向奔去,萧洵匆忙中一回头,会盟台方向的喊杀声比方才小了许多,无数尸体像狂风下倒伏的树木,横七竖八掩盖了来路,萧元贞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心脏狠狠揪住了,萧洵一言不发,催马向前奔去。
夏舜被他护在身前,耳边风声呼啸,肩上背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体温急速消失,让他的思维有些缓慢,回头看时,往矩州去的路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追击的敌军,若不是萧洵当机立断,阻止他回矩州,只怕他此刻,早已经命丧九泉。
恍惚又想到,若不是萧洵,在铁炮砸下来的一瞬间,他不死也是重伤,话又说回来,萧洵一路冲杀到如今,悍勇无匹,难道那铁炮不曾打中他?可他分明听见了声音,萧洵那时候又吐了血。
忍不住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萧洵还是先前那句。
挥刀劈倒冲过来阻拦的敌兵,向马腹上重重一踢:“驾!”
迎面又有几个骑兵冲过来阻击,夏舜用没受伤的左手拿着剑,极力支撑着,只觉得手中剑越来越沉,身上也越来越冷,恍惚中看见一把刀直直向他胸前劈来,夏舜已经无力躲闪,最后一刹那看见环首刀血红的光芒一闪,敌兵的人头从他眼前飞起,随即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天色苍灰,鼻端闻到潮湿的泥土气息,夏舜挣扎想要起身,随即听见萧洵的声音:“别动。”
借着昏暗的天光,夏舜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他们藏在密密麻麻的灌木里,地上泥土湿润,隐约能听见溪水的声音,大约是在哪处荒野里。
“这是哪里?”夏舜低声问道。
“还在巍川,”萧洵从树枝中间取下一个绿色的东西送到他嘴边,“喝点水。”
是树叶折成的漏斗,里面盛了水,夏舜想起身,稍微一动,只觉得肩上背上都是剜心的疼,右臂有点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原来已经包扎好了。
是萧洵包扎的吧。夏舜只得就着他的手,极力抬头喝了几口水,喉咙里灼烧疼痛的感觉稍稍缓解,夏舜低声问道:“外面形势怎么样?”
“搜山的人很多,”萧洵的声音绷得很紧,“恐怕不妙。”
夏舜有一时的沉默,看来,是萧怀简占了上风,不知道独孤逊眼下怎么样?
最后看见他时,他也受了伤,夏舜担心着,还想再问,忽然发现萧洵盯着地上的泥土,怔怔地似在出神,夏舜反应过来,他在担心萧元贞。
那时候他分明有机会就萧元贞,最后却救了他。
夏舜转过脸:“我没事了,你走吧。”
萧洵回过神来:“背上有两处伤,可能伤到了肺部,肩上伤到了骨头,我刚刚给你上药包扎了,但我随身带的金疮药不多,已经用完了,你眼下在发热,若是过了今夜不能退热,就麻烦了。”
多年来颠沛流离,伤病都有了经验,夏舜知道他说的都对,伤后发热是大忌,若是不能退热,多半性命不保,然而眼下他根本无法自保,纯粹是个拖累,萧洵的药都用完了,眼看又担心着萧元贞,夏舜既不想拖累他,也不想欠他人情让崔拂难做,便道:“我没事,你走吧。”
萧洵没再回答,一手垫在他脖子底下,凑到近前,又喂了他几口水,夏舜大口吞咽着,断断续续说道:“我以前伤得比这重的时候都扛过来了,不会有事,你快走吧!”
半晌,听见萧洵低沉的声音:“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我不能丢下你。”
夏舜还想再说,萧洵突然按下他:“有人!”
远处传来士兵走动交谈的声音,眨眼间就近了,夏舜屏住呼吸伏低身体,苍灰的天色中就见萧洵神色凝重:“躲好。”
他向侧面扔出一枚石子,夏舜明白了他的意图,还没来得及阻止,萧洵已经蹿了出去,不远处很快传来追杀声和兵刃撞击的声音,很快又走远了,天一点点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夏舜一动不动藏在灌木底下,搜山的声音从很远处隐约传来,越发衬得周遭一片死寂,脑中闪过怀琮和瑟瑟的笑脸,夏舜突然有点怕,若是萧洵回不来,将来瑟瑟问起,他该怎么说?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夏舜立刻握刀,悄无声息地抽出,下一息萧洵出现在眼前:“走了。”
夜风送来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光线太暗,夏舜看不清他有没有受伤,只喃喃道:“多谢。”
悬着的心重重落下,萧洵回来了,将来他对瑟瑟,也不算无法交代。
“能走吗?”萧洵轻轻扶起他,“矩州可能已被攻占,回大夏的路多半断了,我带你绕道去彭郡。”
彭郡在矩州之北,是矩州之外最近的大夏城池。夏舜强打精神,握紧他的胳膊:“走!”
两天后。
崔拂听完塘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杨氏眼中含泪,又强忍着不肯掉下来:“陛下会盟时遭到大邺暗算,下落不明,司徒重伤,矩州被大邺夺了。”
脑中嗡一声响,崔拂极力保持镇定:“阿兄不会有事的,那边的地图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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