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今天做一些梅花糕。”
“若中午用膳的时候能吃上便更好了。”
苏湉没有带其他丫鬟婆子出来。
雪茶不放心留她一个人,苏湉知雪茶心思,复道:“你快去快回就好。”
“这儿是侯府的后花园,又不是别处。”
“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在侯府的后花园对我动手?快去,再磨蹭,午膳当真要吃不上这糕点。”
雪茶被苏湉几句话说得不得不点头应是。
想着这里毕竟是侯府,自己大概真的有点草木皆兵,故而暂时离开。
苏湉一个人留在花园。
她淡定在花园里的梅花树下流连,挑选满意的梅花枝,暗暗留心周遭动静。
及至后来,苏湉把玩着手中几枝绿萼梅花,走到荷塘边的凉亭。
冬天的荷塘里,唯有水面上残留一点枯荷的痕迹。
她在美人靠上坐下,有意面朝荷塘的方向,背对凉亭入口。
梅花花枝在指尖来回转动,苏湉垂下眼,捕捉到身后的细微动静时,轻咬嘴唇,多少心跳如鼓。
当觉察到那个人已经离得很近时,苏湉猛然回头,想直接抓住对方。
意料之外,一根木棒迎面砸向她的头顶。
苏湉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意。
她的确没有想到,对方是抱着恨不能将她置于死地的心态来的。
剧烈的疼痛使得苏湉眼前一阵眩晕。
温热鲜红的血液从头顶缓缓流下,沿着额头划过她的眼皮。
苏湉眼前发黑,下意识起身却被迫闭上眼,耳边听见那人将手中木棒扔在地方的声音。下一刻,一双手用力推她,她身形摇晃,被那双手推得栽进冰冷的荷塘。
冰冷刺骨的池水将苏湉包围。
冬□□裳重,她头晕乏力,骤然会凫水,身体亦不受控制,艰难挣扎过几下,她沉沉往下坠去。
……
冷,浑身都发冷。
苏湉感觉自己仿佛穿着单薄衣裳置身于冰天雪地一样,被冻得瑟瑟发抖。
周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没有。
渐渐的,她眼前出现两个梳着丱发、穿着银红色衣裙的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五、六岁的年纪,站在荷塘旁边。
四下里场景变幻,化作盛夏光景,荷塘里是田田碧绿荷叶,衬得或白或粉的荷花越发娇嫩喜人。
小姑娘踮着脚伸长手想要去够荷塘里斜探过来的荷花。
后来,拽住荷花的小姑娘一个不稳落水了,另一个小姑娘跟着下水。
“我是被推下去的。”
“水里好可怕好可怕,有怪物拽着我。”
“可是,当时只有姐姐在,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抽泣与哽咽中的控诉一字一句都像刀子。
被唤作“姐姐”的小姑娘小脸发白,靠在一个美妇人怀里,紧抿着唇。
“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动过手推人,我想救她。”
辩解的话在嘴边,偏偏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唯有近在咫尺的稚嫩脸庞,那样陌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
“长敬哥哥,阿悦喜欢你。”
又一道声音突兀响起,眼前的场景因这一道声音生出变化。
阳光变得刺眼而炙热。
不知从何处传来持续不休的蝉鸣,格外聒噪。
苏湉像看见在不远处的地方,一对年轻男女正紧紧依偎在一处,亲密恩爱。
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又似是辨不清楚。
然而他们的那些话一句一句闯入她耳中,十分的清晰。
那些称呼,也是极熟悉的感觉。
“阿悦,我会迎你进宫,封你做皇后。”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我和苏湉自然是假的,她哪儿有你好,我如何会喜欢她那样的?”
“你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小娘子。”
“阿悦出身低微,帮不上长敬哥哥的忙,实在愧疚。”
“也委屈长敬哥哥。”
似曾相识的一幕场景,无端耳熟的话语,以及……
心底骤然升起、难以压抑的愤怒。
愤怒?为什么呢?
苏湉想,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叫阿悦和长敬的人愤怒?
“湉湉,我心里再无别人。”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对她说起甜蜜的话语,那一道声音却令她生厌。
“湉湉,你是我心里喜欢的第一个小娘子也是最后一个。”
“湉湉,只有你才配当我的皇子妃。”
“湉湉……”
每一个字都如此恶心,以致叫人一个字都不想听。
甚至是只想让他赶快闭嘴。
这个人是……
她脑海里划过一个名字:陈长敬。
陈长敬……长敬……长敬哥哥……
阿悦……苏悦……妹妹……
眼前一幕一幕的画面,脑海一点一点的信息,逐渐串联在一起。
苏湉忽然记起,她走在大街上,沿街二层阁楼飞来一只酒坛正中她的脑袋。
刹那——
苏湉猛然间睁开眼睛。
“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但这一次好像不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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