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走过去,轻声劝道:“陛下又何必为此动怒。”
“何必?”这话永昌帝不甚爱听,当即恼怒说,“他以为朕不知道他今日宴席上玩的哪一出?背着朕和西凉使臣勾结,他可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徐皇后眸光微闪,在暖椅旁蹲下来,握住永昌帝的手:“可也不值当气坏了身子,陛下保重龙体才是要紧。”
“睿王他……”
永昌帝缓一口气说:“母后健在,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眼眸微眯,“只怕他行事越来越荒唐,终有一日,不知敢做出什么来。”
徐皇后没有接话。
睿王此人,皇帝可以随意评价,她却是多说多错。
“太子妃最近如何?”
也不是真的想和徐皇后谈论陈行舟,永昌帝很快问起别的。
徐皇后回答:“一切都好,陛下不必挂怀。”
“已过了头三个月,不那么凶险,之后只需要仔细照料着就是了。”
永昌帝道:“皇后多费些心思。”
徐皇后柔声应下他的话:“是,臣妾领旨。”
永昌帝看她一眼,似有心似无心说:“自从王贵妃去了,朕发现,皇后是越来越温柔了。二十多年,朕竟才知皇后也是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性子。”
徐皇后垂下眼,平静道:“陛下失去王贵妃,心中定也感伤。”
永昌帝闭眼:“是啊,她不在了,多少有些不适应。”
“朕原来想要留她性命。”
“可惜她性子刚烈,就这么撒手去了。”
性子刚烈?王贵妃?
徐皇后听着永昌帝的话,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他何曾想过要留下王贵妃的性命?
那才过去多久的事,竟就已经这样自欺欺人起来了……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
徐皇后想,在睿王的事情上,他不一样如此?
当年那件鲜为人知的事,过得这许多年,终究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可惜睿王不好对付,这根刺没那么容易拔掉。
当着永昌帝的面,徐皇后转瞬收敛神思。
也没有继续和永昌帝聊王贵妃,她只说:“今日宴席上陛下喝了不少酒,臣妾让他们送醒酒汤来,再送些热水进来,陛下梳洗一番,也好受些。”
永昌帝依旧闭着眼,淡淡“嗯”了下,算是同意徐皇后的安排。
徐皇后站起身,从侧间出去了。
片刻,永昌帝睁开眼。
他眸光沉沉盯着徐皇后离开的方向,半晌冷笑一声,重又闭上眼睛假寐。
徐皇后从侧间出来,吩咐过宫人几句之后,没有急着回永昌帝身边。她走到廊下,之前过来的时候那个被杖打的小宫女不见了,只留下地上的一滩鲜血,在茫茫夜色中,透出一种极为诡异的颜色。
还有一名小宫女正被大力太监摁着在被杖责,哭喊声细细弱弱。
徐皇后沉默盯着远处的那滩血。
皇帝这两年性情越来越暴戾,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不信任。
此前太子妃一直无孕,她心里没有底气,如今太子妃怀上了太子的孩子,她心里踏实不少。
好在皇帝同样盼着太子妃的这个孩子能平安诞生。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想法一致,毕竟太子的身体不好,皇长孙便格外重要。
她知道皇帝此前对三皇子颇有期待。
幸得三皇子是个不怎么争气的,待他年后去到边关,铲除他的机会很多。
到那时,一切都会顺利罢。
只要太子妃诞下皇长孙,她往后亦不必那么担心睿王这个潜在威胁。
睿王不但年轻康健,能力出众,而且曾经在群臣之间颇有威望。
为了太子地位稳固、将来可以平稳地继位,不能不防。
她也不是非要睿王的性命。
然而皇帝……许多事,她也不过是顺从皇帝的意,什么兄友弟恭,只是做给温太后看的戏。
那些事,她是有一次无意中从喝醉酒的皇帝口中听来的。
那是许多年前了。
他清醒之后,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说漏嘴,甚至掐着她的脖子差点儿想要她的命。若非她是皇后、膝下有太子,背后有徐家,他一定会真的取了她的性命。
徐皇后想着这些,暗暗叹一口气。
她看向那名被杖责的小宫女,淡淡出声:“停了吧。”
宫人们闻声愣住。
徐皇后默然,转身抬脚回到殿内皇帝的身边。
·
宴席散,苏湉和陈行舟乘马车回府。
今天的宫宴上,陈行舟喝了不少的酒,苏湉怀疑他有些喝醉了,所以这会儿枕在她膝上,拉过她的手贴在他脸上,却是一个字没有。他睁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
苏湉起初没有打扰他。
可他太过安静,她反而没有底,贴在他脸颊上的手禁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喊他一声:“王爷。”
陈行舟没有应。
苏湉又拿手戳了下他的脸,继续喊他:“王爷。”
半晌,陈行舟慢悠悠撩起眼皮看向苏湉,脸上有浅浅的笑。
虽然没有应声,但好歹有反应。
她决定找个话题和陈行舟聊会儿天。
苏湉低下头看着他:“今天的事,是王爷的安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