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实在是幼稚极了。”
“然也正是因为当时生出这般幼稚想法,受伤失忆后,我忘记陈长敬与沈悦的事,偏记得,想要嫁给王爷。”
“因忘记许多事,纵记不起与王爷之间有何过往也只以为是自己忘了。”
“为此甚至曾一度心中懊恼歉疚。”
“是我运气好,遇到的是王爷,不是旁人,否则今日不晓得是何种情况、过的什么日子。”
“若遇到一个别有用心之人,便不知遭受多少折磨痛苦。”
苏湉靠在陈行舟背上,一气儿把心里话对陈行舟说了。
“得遇王爷,实乃我幸。”
“可我靠近王爷时,居心不良,心怀不轨,又实在是……”
苏湉看陈行舟这些日子待她,便有一种感觉。
纵使他们过的是最平凡最普通、无荣华富贵、无金玉满堂,他对她的那一份好,是不变的。
自然这样的“假如”也并不成立。
若非他们乃如是两个人,经历过那些事,许不会走到一起。
“王爷会不会觉得我……”
苏湉略微坐直了,螓首微垂,“我还喜欢和王爷耍小性,对王爷置气。”
陈行舟听苏湉的话,起初眸中几分古怪之色,听到最后又翘了嘴角。
然他开口,语气平平:“原来王妃最初是那般想法。”
苏湉小小声:“对不起。”
话音落下,她咬唇,重新伸手抱住陈行舟的腰,复从后面往前面钻,强行钻进他怀里。
陈行舟伸手虚虚抱住苏湉,免得她摔下床。
苏湉顺势在他大腿上稳稳坐好,勾着他脖子笑:“王爷不要生气好不好?”
陈行舟慢悠悠说:“不生气。”
苏湉笑着在他嘴角吻一吻,又几分狡黠道:“其实我晓得,王爷喜欢这样的我,对不对?”
陈行舟看苏湉一眼,见她面有得色,嘴角微弯:“不对。”
苏湉扁嘴,仿佛不高兴,作势从陈行舟身上下去,被他一双手臂定在怀中。
没逃走,苏湉轻哼一声别开脸:“王爷似乎从未说过喜欢我。”
陈行舟没有应她的话,而是忽然间说:“你同我在一起,遭了这么多的罪,为何不怪我?”
“为何要怪?”
想也不想反问,苏湉又道,“我方才说过了的,若非得遇王爷,不知会遭遇些什么。”
“是,同王爷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也没有少遇到事。”
“然而同王爷在一起,我是快乐的……”
说着顿住,苏湉抬眼看他问:“王爷所谓的遭罪指什么?”
陈行舟慢慢道:“你曾问我,大婚之初那个小丫鬟是不是有别的问题。”
苏湉听陈行舟也提起旧事,一双眼睛望住他,听他说:“我也一直不曾告诉你,那丫鬟掺在熏香里的药除了致你昏睡,久了也会影响到子嗣问题。她是受人指使,后来查到宫里一个姑姑身上,那姑姑见自己暴露,立时自尽了。”
骤知那时的事本意竟然乃令她子嗣受影响,苏湉惊讶。
但她没说什么,只看着陈行舟。
陈行舟又告诉她:“那时便让钱太医开了药方为你调理,所以无碍的。”
“只是因这突来的一件事,令我知道,我的退让并未叫他们安心,在他们眼中,我仍是威胁。”
苏湉去握陈行舟的手。
她想起陈长敬用尽手段追求于她,便是希望能得到镇远侯府的支持。
因而她嫁与王爷一事,表面看,帝后赞赏、祝福,实则……
这件事的发生,叫他们再沉不住气。
哪怕这与王爷有谋逆之心相去甚远也无法抵挡他们心中的忧虑。
于是非要防患于未然。
“母后年事已高,不知还能侍奉多久。”
陈行舟道,“我也不欲叫她看到兄弟阋墙那样的事情,叫她伤心难过。”
随着陈行舟与苏湉的沉默,小院内外一时间万籁俱寂。
昏黄光线照在陈行舟安静的面容,与旁的时候不同,苏湉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从不示人的脆弱。
她紧紧握住陈行舟的手。
又将原本勾住陈行舟脖子的手臂松开,下移,轻抚他后背。
苏湉往陈行舟胸前靠一靠。
片刻依偎,她听见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十七岁那年,边关战事未平,皇兄御驾亲征,却遭遇西凉暗算,为西凉所伏。当时西凉那个领兵的皇子行事张狂无度,皇兄在他手上,受了些折辱。因非阵前出事,起初觉察皇兄不见的人极少。救回来得及时,便没几个人知道。纵使如此,被救回来后,这一件事变成他心上的刺,救他的人也变成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一场屈辱的存在。”
“他曾是我敬爱的皇兄,我可为救他于水深火热豁出去性命。”
“后来,也不过如此了。”
事情不宜声张,以免扰乱军心。
十七岁的陈行舟立下血誓,为救永昌帝,孤身入敌营,将那个西凉皇子斩于刀下。
那时,他没有想过要自己这位皇兄如何牢记他的恩情。
亦不知自己的举动竟会斩断他们的兄弟之谊。
当从陈行舟口中得知这一桩隐秘时,苏湉晓得自己方才的感受不假。
他在向她展露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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