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萧厉珏竟自己伸手,亲自替她系上了系带,然后幽幽一笑,转过身便下了台阶,“走吧。”
秀姑与陈公公跟了两步,萧厉珏却说了一声,“你们不必跟着了。”
两人对视一眼。
陈公公走到迟静姝跟前,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哑声道,“拜托姑娘了。”
迟静姝听到他的嗓子,又是吃惊——这声带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烧过了,焦灼又枯哑。
看了他一眼,接过篮子。
陈公公朝她笑了笑,“多谢。”
迟静姝也笑了下,回以半礼,并未说话,忙跟上前头已经走出院门的萧厉珏。
陈公公与秀姑站在树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突然道,“瞧着是个不错的孩子。”
秀姑点了点头,“嗯……殿下难得上了心,你回头跟龙一打听打听。”
陈公公却有些不满地看她,“你又多操心殿下的事。”
秀姑叹气,摇头,“娘娘留在我这儿的东西,总不能一直放着。若这真是个好的,应该传了下去才是。”
顿了下,又道,“殿下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是。”
陈公公皱眉,“可殿下不一定愿意。”
秀姑笑了笑,“殿下如何能不愿意?你没瞧见殿下方才对那姑娘的态度?”
陈公公还要说话。
秀姑已经抢着说道,“殿下身边凶险异常,放着这么个姑娘在身边无异软肋和拖累。唯一的办法,便是叫这姑娘名正言顺,又有绝对庇护叫旁人不敢轻易动弹。所以,娘娘留下的那个东西,是最好的。”
陈公公明白了秀姑的意思,没再说话。
良久,也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
将近子时。
不止虫鸣幽静,连夜风,似乎都和缓了下去。
迟静姝跟着萧厉珏走出那间农家小院,便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林子。
心里正有些发憷。
前头的萧厉珏,接过龙一递来的灯笼,转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叫迟静姝有些意外。
捏了捏手里的篮柄,小步跑到他身旁。
萧厉珏一笑。
转过身,便朝林子深处走去。
迟静姝在他身后跟着,不时还要快跑两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长长的披风拖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子越走越深,似乎是在爬坡,一步一步走得愈发艰难。
迟静姝已经隐隐地喘了气。
正有些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前头,萧厉珏突然又停下脚步。
迟静姝疑惑抬头,却看他又转了个弯。
连忙跟上。
可才转过去,又不妨萧厉珏就站在那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差点没站稳,不由往后踉跄了几步。
被萧厉珏回手一拉,又倒了回去。
便感觉到,有风,迎面吹来。
她有些愣,转过脸来,双瞳骤然一亮!
原来,这林子旁边突而急转的地方,竟是一片空旷的陡峭斜坡!
眼前是开阔的空地,再往前,便是一幅山下月色、幽然静谧的风景。
半空之中,一轮圆月,幽幽高悬。月辉清冷,将这山这景,萦照了一层淡蓝如水的光华。
远远地,能看到相国寺的方向,火光点点。
迟静姝忽而想起翠莲等人,心下有些担忧。
不想一转眼,又看到,那片空地之上,立着一个小小的茔包。
“?”
难道是谁的坟墓在此?
迟静姝疑惑地朝萧厉珏看去。
就见他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清寒淡漠,可这冰冷之下,好像又有一股子浅浅的悲伤与微凉。
在清如水的月光下,泛着叫人心软的涟漪。
“殿下?”
迟静姝轻唤了一声。
萧厉珏猛地回过神来,朝她看了一眼,笑了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篮子。
揭开上头盖着的蓝布。
迟静姝低头一看——是一些香烛纸钱。
祭拜用的?
又看了眼萧厉珏,这人已经朝那茔包走去。
迟静姝想了下,跟在后头,走到那坟茔的前头,才看到前面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字——
婉清之墓。
婉清……婉……
迟静姝忽而眼底一颤!
若是记得没错,萧厉珏的生母,似乎就是早已过世多年的婉妃!
下意识朝萧厉珏看去,就见他将灯笼放在一旁,一边拿出篮子里的东西,一边语气浅淡地道,“这是本宫母妃的墓。”
竟然真是婉妃!
这可是个传奇的女子。
十六岁时以贫民之身,遇见当年微服出巡的圣上。
当即迷得那见惯了美色的皇帝不可自拔,不顾一切地将人带回宫里,直接封妃!
圣眷荣宠十多年!最后却自尽在最美年华。
皇帝为之哀身三年,下令将之葬身皇陵!全国举丧半年!
连先皇后都没有这样的哀荣!
更是对她的唯一亲子宠溺无休尽,一味纵容。太子之位无人撼动!
无论正史野史,包括迟静姝前世入宫后,都不断听人对这婉妃津津乐道!
她分明已经葬身皇陵,如何会在这里还有个墓?
看了眼萧厉珏,蹲下,帮他一起把香烛等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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